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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让他们来。”燕回时指尖划过官袍补服上的獬豸纹,“十二岁臣率三千轻骑破北狄王帐,靠的是雪地里滚出来的本事;十八岁弃武从文,殿试文章现在还挂在翰林院——”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满身狰狞疤痕,“这些,可不是靠谁施舍来的!”
     沈文渊的醒酒汤污渍、裴淑贞哭掉的螺子黛、奉国公府借来的三百府兵......
     无数画面在沈嘉岁眼前闪过。
     她忽然伸手覆住夫君手背,以示安抚。
     皇帝抓起镇纸又重重放下,黄玉雕的蟠龙断了一角:“你以为大理寺卿的位子怎么来的?刑部七位老臣联名反对,是朕压着吏部……”
     “所以臣办的每桩案子都要经三司会审?”燕回时冷笑,“去年江南盐税案,皇上故意让黎家人插手;上月兵部贪墨案,六皇子当庭撕毁证据——这便是您所谓的庇护?”
     更漏声突然格外清晰。
     沈嘉岁察觉夫君在颤,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陛下明鉴。”沈嘉岁膝行两步,绣金嫁衣在青砖上拖出血痕,“回时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若违逆亡母遗愿认祖归宗,岂非不孝?”
     她仰起脸,烛火在眸中跳动,“陛下当年护不住晴妃娘娘,如今要让回时重蹈覆辙么?”
     景仁帝猛地攥紧龙椅扶手,金丝楠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二十年前的雨夜浮现眼前——晴妃攥着他的手咽气时,血水正顺着青石板缝隙蜿蜒。
     良久,帝王嗓音沙哑:“你倒说说,朕该如何处置弑兄之人?”
     “回时护妻何错之有?”沈嘉岁指尖嵌入掌心,“若今日六殿下欺辱的是郦妃娘娘,陛下可会坐视不理?”她忽然扯开衣领,颈间淤痕在烛火下触目惊心。
     燕回时瞳孔骤缩,玄甲发出细碎撞击声。
     景仁帝看着那道掐痕,仿佛又见晴妃悬在梁间的紫绶。
     “滚!都给朕滚出去!”玉镇纸砸在丹墀上迸裂,碎玉擦过沈嘉岁鬓角。
     燕回时倏地起身将人护在怀中,鲜血顺着新娘耳垂滴在鸳鸯钏上。
     郦妃还要扑上来撕扯,被锦衣卫架着拖出殿外。
     沈嘉岁倚着丈夫臂弯踉跄起身,嫁衣下摆浸透冷汗,每走一步都在青砖印出水痕。
     宫门“吱呀”开启的刹那,裴淑贞险些摔了手里的琉璃灯。
     她望着女儿颈间伤痕,喉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沈文渊搀着妻子迎上前,官袍下摆沾满夜露:“回家...先回家……”
     马车在官道疾驰,灯笼在纱帘上投下血色的光。
     沈嘉岁蜷在燕回时怀里,听见他胸腔传来擂鼓般的心跳。
     车外忽有马蹄声逼近,燕回时瞬间按上腰间软剑——却是更夫敲着梆子掠过。
     侯府朱门洞开,檐下红绸在夜风中飘成血浪。
     管家提着灯笼小跑过来:“热水备好了,姑爷姑娘快回房沐浴更衣罢!”
     “都下去。”沈文渊挥退下人,突然跌坐在石阶上。
     他盯着影壁上的貔貅浮雕喃喃:“皇上连亲儿子都能舍,咱们这些蝼蚁如何斗得过?”
     裴淑贞绞着帕子望向祠堂方向:“当年郦妃小产,黎家血洗了整个太医院。如今折进去的是嫡皇子。”她突然抓住丈夫的衣袖,一脸惊恐:“你说皇上会不会明着放过,暗地里派人刺杀?”
     沈文渊沉重地跌坐在地上,脸色凝重如铁,“众多目击者亲眼目睹六皇子惨死在回时之手,此事绝非轻易可以平息……夫人,明日早朝必将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我须先至祠堂跪拜,祈求先祖庇佑,让我们能够安然渡过这场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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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淑贞却百思不得其解:“试想一下,倘若我们的钧钰遭遇不幸,被人残忍杀害,你是否会轻易放过那个凶手?”
     “绝无可能!”沈文渊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哪怕是玉石俱焚,我也定要为钧钰讨回公道!”
     “既然如此,为何皇上会偏偏对回时网开一面?”裴淑贞轻轻咬了咬唇瓣,目光如炬,“这其中必然隐藏着我们未曾知晓的隐情。”
     沈文渊陷入沉思,眉心紧蹙,似乎在努力理清楚这件错综复杂的谜团。
     ……
     烛泪在青铜仙鹤灯台上堆成小山,紫莺捧着铜盆进来时,热水腾起的白雾模糊了屏风上绣的鸳鸯。
     半夏抖开箱笼里最后一件月白中衣,忍不住瞥向墙角——姑爷唯一的樟木箱开着,半箱泛黄书册压着件褪色战袍。
     “退下吧。”
     燕回时话音未落,两个丫鬟已仓皇退至门外。
     沈嘉岁摘凤冠的手顿了顿,铜镜里映出屏风后晃动的身影。水声淅沥中,她解开嫁衣上十八颗珊瑚扣,茜色罗裙滑落时带起一阵夜合花香。
     屏风吱呀轻响,燕回时披着湿发转过拐角。
     素白中衣被水汽洇得半透,紧贴着劲瘦腰身。他僵立在拔步床前,看着沈嘉岁将合欢被铺成两半,枕畔金丝楠木匣里还躺着未饮的合卺酒。
     “伤口裂了。”
     沈嘉岁突然蹙眉,指着他衣襟上晕开的血痕。
     燕回时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她攥住手腕按坐在床沿。
     药箱掀开时,浓重的血腥气混着白及粉的味道漫开,她指尖扫过那道横贯腹部的伤口,新渗的血珠正顺着肌理滚落。
     燕回时喉结滚动,“小伤,无碍的。”
     “别动。”
     沈嘉岁跪坐在他腿间,拆开被血浸透的纱布。
     烛火将她垂落的发丝镀成金线,燕回时盯着她耳垂上摇晃的明月珰,不禁有些入神。
     “睡榻上会着凉。”沈嘉岁收好药瓶,径自钻进里侧锦被。
     拔步床头的香球还在转,投下细碎光斑在她鼻尖跳跃。
     燕回时吹熄烛火时,听见自己心跳震得床幔都在颤。
     “睡吧,晚安。”
     “安。”
     卯初的晨光透过茜纱窗,在沈嘉岁睫毛上洒下金粉。
     燕回时支起身,指尖悬在她唇畔半寸,昨夜就是这抹朱色,说出与他“同生共死”。
     窗外传来早莺啼啭,他倏地收回手,却见怀中人无意识蹭了蹭他的臂弯。
     “姑爷,该上朝了。”
     紫莺的轻唤,惊得沈嘉岁猛然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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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渡过难关[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