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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章 虎首庆功[2/2页]

巴图虎 青灯轻剑斩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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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九渊的青瓷酒杯里沉着一片龙井茶叶,他的目光却像探尺,丈量着席间的微妙距离:萧虎的虎皮王座比两侧高出一尺三寸,座前铺着白狐裘(波兰贡品);左席第一的帖木儿距主位七步,右席第一的周显距主位八步 —— 差的这一步,藏着 “军事优先” 的规矩。蒙古千户与汉地县令交错而坐,比如管粮草的汉吏王敬之,左边是带骑兵的那颜阿勒泰,右边是掌刑狱的蒙古断事官,形成无形的制衡。
     席间的小动作更耐人寻味:蒙古兵给周显倒酒时,用的是汉式锡酒壶,壶嘴特意避开他的朝服前襟;汉吏给帖木儿布菜时,用蒙古银盘盛着烤羊腰,盘沿擦得锃亮。当波兰铁匠伊万捧着弯刀进来时,陆九渊注意到他的靴子 —— 左脚是蒙古皮靴,右脚是汉地布鞋(脚曾在攻城时被箭射伤,汉医给的药更管用)。萧虎用拉丁语夸他 “刀如月光”,又转头用汉语对周显说:“让他当军器坊副总领,俸禄按汉官标准给,再加半只羊。” 陆九渊在袖中竹简上刻下:“用人如调羹,咸淡自掌。”
     萧虎的案上摆着端砚(宋廷旧物),徽墨在砚台里磨出青黑色的浆。“宋使看了三日,可愿留下墨宝?” 萧虎的指尖叩着砚台边缘,那里有处缺口(去年与拔都议事时拍案所致)。陆九渊提笔时,手腕悬在半空 —— 他想起临行前理宗的叮嘱 “观其动向,慎言褒贬”,但此刻厅中烛火映着那些共处的细节:蒙古兵帮汉农修水车,汉匠教蒙古妇纺线,终究落笔。
     “威德并施” 四字力透纸背:“威” 字的斜钩如蒙古弯刀,劈出凛冽杀气;“德” 字的竖心旁似汉地玉璧,透着温润。旁题的小字更见深意:“虎踞西陲定四境,龙盘北地安万民。” 帖木儿凑过来看,皱眉问:“龙盘?他想比大汗?” 萧虎却抚着字幅笑:“宋使这是夸我治得好。” 他命人将字幅挂在厅中最显眼处,正对着那幅《西征舆图》,“让往来使者都看看,虎首堡不止有刀箭。” 陆九渊垂下眼睑,杯中的龙井沉了底。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帖木儿借更衣溜到廊下,廊柱的阴影里站着他的心腹阿勒泰。“将军对汉臣太宽纵!” 帖木儿的声音压得像磨刀,“周显要给西人分田,那些人上个月还在放箭射我们!” 阿勒泰往厅内瞥了眼,见周显正给西里尔主教布菜,低声道:“军器坊的淬火料快用完了,全靠波兰匠人教新法子。将军心里有数。” 帖木儿踹了脚廊柱:“可汉臣总说‘少杀人,忘了我们的父兄死在襄阳城下?”
     这话被送醒酒汤的汉吏张全听见,他端着托盘的手一抖,汤勺撞出轻响。张全原是襄阳兵,去年被俘后归顺,此刻后背沁出冷汗 —— 他知道周显常说 “防口如防川”,却还是忍不住往回走。周显听完汇报,正剥着橘子,将一瓣递过去:“帖木儿是个直肠子,你看这橘子,瓣瓣不同味,挤在一起才甜。” 他取来两坛虎骨酒,亲自送到帖木儿席前,酒坛上的红绸写着 “赠勇士”:“千户追敌辛苦,这酒里加了汉地当归,补气血。” 帖木儿捏着酒坛耳,指腹蹭过红绸,终是哼了声 “谢周大人”。
     伊万捧着弯刀跪在厅中,他的睫毛上还沾着军器坊的铁屑,粗布衣衫的肘部磨出了洞(总趴在铁砧上看火候)。“这刀用冰水淬火。” 他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卷舌音,指节敲着刀背,发出清脆的 “当当” 声,“水要取自雪山顶,冰化后三日不腐,淬出来的钢,能劈断马蹄铁。” 说着将刀劈向案上的铁柱,火星溅到萧虎的靴尖,刀刃却丝毫无损。
     王铁匠(汉军器坊总领)接过刀,拇指刮过刀刃:“是好钢,就是少了点韧劲。”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倒出些黑灰色粉末:“这是汉地的‘百炼钢料,掺三钱在铁水里,再用冰水淬,能弯成圈不断。” 伊万的蓝眼睛亮起来,突然跪地磕了个响头:“求将军让我跟王师傅学!” 萧虎大笑,将刀扔给他:“从今日起,你俩共掌军器坊,伊万管淬火,王师傅管锻打。造出‘合璧刀百把,赏你们各十亩好地。” 陆九渊看着两人凑在一起研究刀身,忽然想起临行前文天祥的话:“能让异族人并肩打铁,比打赢十场仗更厉害。”
     宴罢的城楼积着薄霜,萧虎披着黑貂披风(蒙古式),领口却系着汉地的丝绦(周显所赠)。周显展开的星图上,北斗七星像把银勺,勺柄指着漠北方向。“你看那颗‘镇星(土星)。” 萧虎的手指点在星图中央,那里用朱砂画着个小老虎,“北有大汗如紫微垣,南有宋廷似太微垣,虎首堡就是这镇星,不亮,却能定住四方。” 夜风掀起他的披风,露出里面的软甲(汉匠改良的 “鱼鳞甲”,比蒙古铁甲轻三成)。
     周显的 breath 凝成白汽:“大汗若下南征令,将军如何应对?” 萧虎俯身看着城下的万家灯火 —— 蒙古兵的毡房与汉人的土屋交错,窗纸上的烛火明明灭灭。“可奏请‘西境新附,需留兵镇抚。” 他指尖划过星图的欧洲部分,“再让宋廷知道,我若抽兵南下,波兰残部必反,他们的茶叶商路就断了 —— 南北都需要这根‘定盘星,就不敢逼太紧。”
     更夫的梆子声从街角传来,一下,又一下,敲碎秋夜的寂静。萧虎望着天边的镇星,忽然想起少年时在大都太学,先生讲 “中庸之道”,那时总不懂,此刻披风上的霜花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倒品出些滋味来。这虎首堡的庆功宴,庆的哪里是一场胜仗,分明是一场在刀刃上求平衡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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