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刮过金器底座的刻痕,那里的含金量比标准低了半成,“若不合量器标准,” 他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执拗,“便算不得合规的礼器。” 忽必烈的目光亮了,炉火把少年的影子投在帐壁,与双虎纹重叠,仿佛生出了利爪。
斡赤斤望着海都爵上的双虎纹,那是按和林符牌库的模子铸造的,虎目嵌着极小的漠北矿粒。“你父当年也像你这般嘴利,” 他的金器与铸铁爵再次相碰,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只是不知,” 他的声音里带着嘲讽,“马背上的真功夫,” 他的目光扫过少年纤细的手腕,“是不是也能算出来?” 海都立即取来《军器监训》,翻到 “骑射需合步弓尺度” 的篇章,其中 “弓力七石为限” 的字样被朱砂圈出 —— 那是他前日刚批注的。
帐内的验符台突然被抬上,台面铺着青石板,刻着八思巴文 “符契为信”。斡赤斤的狼首符与忽必烈的虎头符同时放上,符身皆长五寸,宽三寸,厚度不差分毫。两符相触时,台底的铸铁信标发出蜂鸣,声频与和林钟鼓楼的报时声一致。符身的榫卯严丝合缝 —— 狼首的鼻纹呈螺旋状,恰与虎头的爪纹形成完美咬合,仿佛天生一体。
“至元十年的符牌,” 萧虎展开勘合记录册,纸页泛黄却字迹清晰,“含硫量二分二厘,” 记录册上有斡赤斤父亲用蒙古文签下的名字,笔画苍劲,“如今误差不逾半厘,” 他的验矿镜照过符身,镜中显形均匀的矿粒分布,“可见保养得宜。” 斡赤斤的喉结动了动,正欲开口,忽必烈已亲手翻转他的符牌 —— 背面的暗纹经烛火一照,显形为和林至撒马尔罕的站赤分布图,每个驿站都标着精确的里程。
“这是去年新增的密记,” 忽必烈的手指划过暗纹,指甲盖与符牌的铁面摩擦出细微的声响,“每枚宗王符,” 他的声音,“都藏着中央的眼睛,” 他的目光温和却不容置疑,“不是监视,” 他将符牌轻轻推回斡赤斤面前,“是怕你们迷路,” 声音里带着草原长者的宽厚,“忘了回和林的路。” 斡赤斤的指节泛白,握着金器的手微微颤抖,狼首的赤铜眼珠在烛火下闪着不安的光。
更深时,金帐的烛火只剩三盏,呈 “品” 字形摆放,光晕在西域舆图上交融成一片暖黄。忽必烈的玉杖点向 “西 47” 站,那里用朱砂标着商路与矿脉的交汇点。“撒马尔罕的商路,” 他的声音比烛火更沉,“需增派汉人驿丞,” 站旁的小字注着 “税银三成入和林,七成留藩”,“与蒙古那颜同管,” 他的玉杖在舆图上画了个圈,将汉地驿丞与蒙古那颜的驻地圈在一起,“像这烛火,” 他的目光扫过三盏灯,“缺一盏,” 灯影在他脸上投下沟壑,“帐内便暗一分。”
斡赤斤的手指在 “别失八里” 徘徊,那里的铁矿标记旁有新刻的 “监” 字,刻痕尚新。“臣愿按此制,” 他的声音低沉如帐外的风声,“只是西域的萨满,” 他的目光瞟向帐角的萨满鼓,鼓面蒙着去年猎获的狐皮,“不认得汉地的文书,” 他的手指划过舆图上的汉文标注,“恐生误会。” 海都立即取来《译语》,这是国子监专为西域诸王编的辞书,其中 “站赤” 译为 “?????”(扎撒),“税银” 译为 “????? ?????”(国家扎撒),蒙汉波斯三文并列,字迹工整。
宴罢的收器仪式上,狼首金器被放入铸铁箱,箱内垫着和林产的白羊毛毡,毡上绣着双虎纹。“此箱含硫量二分五厘,” 萧虎用黄铜钥匙锁箱,钥匙的齿纹与箱锁严丝合缝,转动时发出 “咔嗒” 轻响,“与和林府库的保管标准一致,” 箱外的铭牌用蒙汉双语刻着 “至元二十一年西域献”,字体与铁券上的如出一辙,“待明年入朝,” 他的声音,“再请陛下赐新的礼器,” 目光落在箱角的通风孔上,那里的格栅呈 “回” 字形,“或许是景德镇的新瓷,” 他微笑,“或许是和林的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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斡赤斤望着青瓷笔架被收入锦盒,盒内的夹层藏着《大元礼器制》,书页边缘有忽必烈的朱批。“这瓷,” 他忽然道,目光复杂地看着锦盒,“确实比金器耐看,” 他的手指摩挲着金器箱的铁锁,“只是不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能否经得起西域的风沙?” 忽必烈的笑声混着帐外的风声传来,如毡毯般宽厚:“派汉人窑工去教,” 他的手指指向西域舆图,“让西域也烧出这样的瓷,” 他的声音,“让蒙古的铁,” 他的目光,“汉地的瓷,” 他的声音,“在西域的风沙里,” 他的玉杖在舆图上重重一点,“都扎下根。”
至元二十一年的月光照进金帐,银辉透过毡毯的缝隙,在案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斡赤斤的狼首金器箱与青瓷笔架盒并排摆放,间距恰好是三指宽 —— 那是《大元礼器图》规定的 “君臣之礼” 距离。海都的铸铁爵被单独收起,爵内的酒痕已干,留下淡淡的矿粉印记,如同一枚隐秘的戳记。
忽必烈望着帐外的星空,北斗的斗柄正指向和林的方向,星光穿过帐顶的透气孔,落在舆图的 “和林” 二字上。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与斡赤斤父亲在六盘山狩猎时,也曾有这样的月光,那时他们共用一把铁弓,箭簇的含硫量也是二分二厘。
萧虎将勘合记录归档,册页间夹着斡赤斤新立的誓书。誓书用蒙汉双语书写,末尾的血印呈暗红色,与至元三年铁券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 那是用漠北矿粉调过的血,永不褪色。“宗藩如器,” 他在扉页写下批注,狼毫笔蘸着和林产的墨,墨里掺了漠北铁矿的细粉,“金可饰表,铁必铸魂,” 烛火将字迹映在帐壁,与双虎纹、狼首纹共同构成大元的制度图腾,在月光与烛火的交织中,泛着永不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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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金帐会[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