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时我也说过,”
我握紧了拿梳子的手。
“我是凭自己的心意拉住了你的手臂,但那之后,我是打算交由你的心意决定的。”
“我的“想这样做”,就到那时为止。你的“想这样做”会如何与我重合,或者说是否会重合,我想取决于你。”
“对你来说那也许不是幸福的结局。虽然现在,一切都乱成一团了,”
啊,不行。
明明一直忍着的,
想起格蕾丝的事,想起被格蕾丝鼓励的过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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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接他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妨碍了他,
即便如此,还是为他活着而感到高兴,
各种思绪混杂在一起,无法处理,化作泪水涌了出来。
正要抬手擦眼泪时,
一股微弱的力量将我搂向他的腰间。他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环住我的腰,将头靠过来。与之前粗暴的言语态度截然相反的细腻温柔,让我的思考停止了。
“按你的……格蕾丝的理论来说,就算不断失败,最后也会有幸福的结局等着。但未必如此啊。方向不对的话,无论试多少次,也绝对不可能重叠。”
“那个………………”
“格蕾丝说的话都是空的。只是堆砌些好听的话装装样子罢了。”
我想起了她,那个已成追忆的身影。确实,看起来和大批职员相处融洽的她,仿佛总能精准给予对方渴望的话语。那不过是解读对方心意,顺着它说出相应的话罢了。
“可是,偏偏就有那种家伙,把这种空话当宝贝似的抱着不放。”
他轻轻吐了口气。
“我都搞不清了。到底什么才是我该有的幸福结局。”
能感觉到“他”在动摇。
他现在一定很矛盾吧。在我无法想象的巨大事物的夹缝中。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来。
“被小鬼说老子是那家伙的‘冒牌货,气得要死,可到头来……无论我怎么挣扎,从里到外,都只能被拿来比较吗?”
“小鬼”大概是指当时在太平洋浮标(Pacific Buoy)里的那个男孩吧。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似乎有过交流。
“无论多辛苦,在那帮家伙眼里都不算什么。失败不被允许,就算成功了也连句慰劳的话都没有。”
“那帮家伙”是谁,我不知道。一定是我这种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可怕的存在吧。远处传来的轰鸣,已足够彻底地让我明白那有多可怕。
“直到差点死在那艘潜水艇前面,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只想踩着别人往上爬,只想让人看着我。想着到了上面他们就不得不看我了吧,就不得不佩服我了吧。”
我想起在海中拉他之前,他的表情。隔着呼吸管看到的上半张脸,映着惊愕的神色。
那不仅是对于自己被抛下的震惊,也是直面自己内心那难以置信情感时的表情。
───想要有人看着自己。
“结果根本没人看啊!女装潜入国际刑警组织,做了那么多铺垫,对那帮家伙来说,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同时他也一定绝望了吧。一边渴望有人看着自己,眼前却只有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漆黑巨物。亲眼目睹了与自己心意完全背道而驰、绝无可能重叠的意志。
“某处想着,那家伙抛弃了我,说明他把我当成威胁了,觉得我碍事了,那我总算被他认可了吧?以为这就是我最好的结局了吧。”
仿佛被引导着,我将手放在他头上。只是几天没编辫子就变直了的头发,柔软得惊人。
“都是因为在那种地方待了五年。因为有想看着‘格蕾丝的人存在。就越来越渴望“有人看着自己”。”
与格蕾丝的互动浮上心头。五年里,我觉得和她说了相当多的话,却始终未能真正理解她。
“在那设施里我状态都失常了。开发个没什么大不了的系统就被称赞,甚至只是帮忙泡杯茶都会被感谢。”
───原来如此,他。
他不懂。不懂得如何回应纯粹给予的感谢和好意。
无论是扮演女性还是作为工程师完成高难度工作,他都只是机械地完成。对于未曾经历、无人教导之事,他无法理解。
而且,恐怕。
“但那不是给我的,是给格蕾丝的。”
正因为那些感谢和好意的对象不是自己,才更加困惑了吧。
格蕾丝之所以绝不允许他人过度靠近,正是为此吧。
因为她──他──会因此动摇。
“只是披着格蕾丝的皮而已,却差点误以为有人看到了我,看到了真正的我。”
“…所以,你才不让设施里的人靠近你?”
“看起来像吗?可能因为平时周围那些家伙都太他妈自私了,以为设施里靠近我的人也差不多吧。”
这个人,到底待在什么样的地方啊?
一个完全不懂无偿之爱的、某种意义上极其天真、一片空白的人。
“所以嘛,既没地方去也没个目标,想着死在那儿也不错。”
我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
哪怕一点点,希望他能感受到。
“结果被某人,硬是拉走了啊。”
这世上,存在着想了解你、想直视你的人。
“…给你添麻烦了吗?”
听到答案这件事,非常可怕。所以,明明想着绝对不能问。
明明想相信格蕾丝的话。
“……不。要是觉得麻烦,当时就甩开你的手了。就算被你带走了,也该在那之后死掉。”
“……这样啊。……这样啊……”
没有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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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想去接他”的心意,
“我也……想着不能就这么死了。……“想活下去”,我这么想了。”
和“想活下去”的他的心意重叠了。
从格蕾丝那里得到的珍宝,也传递给了他。
我轻轻将他的头搂过来。
那段以为将在海中终结的、宛如奇迹般珍贵的时光降临了。
一个只被允许坚强活下去的人。被环境、也被自己强加了这种生存方式,其实内心非常寂寞、笨拙的人。
虽然没有紧紧拥抱的勇气,但希望这份心意能多少传递过去。
我,想了解你。想和你说话。
想和你分享,你给予我的珍宝──
“───好了,完成”
完成最后的修饰,用镜子映出他的后脑勺。
“我小心没剪坏…怎么样?”
“嗯,不错吧?这样乍一看认不出是我了吧?”
“太好了~……紧张死了…”
做完最终确认,肩上的担子总算卸了下来。浑身脱力,一屁股瘫坐在地板上。
“剪得挺好啊。这样不用去理发店也行了。走运。”
“那就好……不过长长了要好好剪哦,毕竟那方面肯定比不上专业人士。”
“哈?说什么呢?我说这话就是打算以后都让你剪啊。”
……嗯?他刚才说什么?
“诶,那个……只是以处理长发为由剪的,细节调整还是要去理发店……”
“那是因为当时还不知道你的手艺啊。有这么近便的免费理发师在,犯不着冒险出去吧?”
“……等等,你打算住哪儿?”
他一边利落地收拾剪发的痕迹,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这儿。你家。”
“…………哈?”
“老子干过的坏事,比你想象的恶劣一百倍。还有,炸掉潜水艇的,大概是比你想象恐怖一亿倍的家伙。嘛,搞出那么大爆炸,他们大概以为我死了,万一发现我还活着,你也会倒大霉的。”
……我并非轻率地去接他,但想起他们是拥有潜水艇、甚至能毫不犹豫将其炸毁的人,还是起了鸡皮疙瘩。
我该不会,一头扎进了不得了的事情里吧?
“运气不错的是,这边好像有几个脑子灵光的家伙。肯定求之不得想得到我这个爬到相当高位置的人的爆料吧。话虽如此,由我直接去接触也很难,所以还需要个中间人。”
说着,他那细长的手指指向了我。
“所以啦,虽然不知道要花多久,我决定换个地方挣扎了。要恨就恨自己上了艘最烂的船吧。”
“最烂的船……你自己都这么说了啊…”
虽说上了贼船,但如果是泥船(注:指注定沉没的船),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但是。
总觉得,它或许并非泥船。也许只是用收集来的脆弱树枝编成的、不可靠的小舟。
但是,是终于肯与我正视的他,
是给了我珍宝的他,
是愿意和我一起守护那份珍宝的他。
总有一天,它会变成一艘大船,强大到足以凭自身之力,击沉那艘可怕的潜水舰。
“嘛,单纯说,比起在他们地盘和他们竞争,直接和他们对抗更能让他们快点认可老子。”
“你还有,“想让他们认可”的想法啊。”
“那当然。这可是积攒了多年的执念啊。”
明知是可怕的人物,但想到他能如此正面直视他们,不知为何竟感到一丝羡慕。
我并非特别迟钝,这感情似乎预示着某种开始,但我决定暂时装作没察觉。
毕竟我对他,了解得太少太少。
他自身也好,他想要面对的宿命也好,一定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怕。
但是,我想至始至终相信我的珍宝。
相信在我和他之间重叠的那份心意。
“那么,接下来───”
收拾完毕的他,看向我。
那是,沐浴着阳光的海的颜色。
“有个一直直视着我的家伙在,感觉还不赖。”
但愿这双眼睛,永远不会映出深海的暗色。
我想继续注视着,这个决定再多挣扎一会儿的他。
喜欢。
番外2这世上,存在着想了解你、想直视你的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