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海风里,任由那丝尖锐的掌心和丹田中剧烈跳动的火苗提醒着我现实的冰冷与灼热。
松本婆婆老屋的腐朽气息似乎还粘在鼻腔深处,但更浓烈的是胸腔里翻腾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怒火与决心。
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天庭,而是为了撕开眼前这浸透了血泪与谎言的渔网,为了那个在阳光下笑得毫无阴霾,却背负着如此沉重黑暗的女孩。
力量…我需要力量。强大到足以碾碎深海阴影的力量。
夕阳沉入海平面,将海天染成一片悲壮的血色时,我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小野葵家那栋带着咸湿气息的老屋。小野健太郎爷爷已经吃过简单的晚餐,正坐在檐廊下望着暮色中的海面,浑浊的眼睛里映着晚霞。
他看到我,点了点头,没多问什么。渔村老人的沉默里,似乎也藏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过往。
小野葵还没回来,她还在镇上的居酒屋兼职。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拿出暗河专用的加密通讯器,简短地发出一条指令。
不到一小时,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停在村口附近。林风手下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精干小伙,沉默地卸下几个保温严实的巨大食盒,对着我微一点头,迅速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食盒里是暗河旗下顶级中餐厅“松鹤楼”刚刚出锅的硬菜:水晶肴肉、松鼠鳜鱼、油爆虾、清炖狮子头、上汤时蔬,甚至还有一盅温补的药膳鸡汤,以及专门为小野健太郎准备的软烂好消化的鸡茸粥和几样精致点心。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瞬间冲散了老屋里原本的清冷寡淡。
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当作响。我撸起袖子,将那些成品菜肴精心摆盘,又亲手炒了几个快手小菜,蒸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浓郁的、带着烟火气的食物香气弥漫开来,驱散了海风的咸腥,也暂时压下了我心底的寒意。
当小野葵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家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矮桌上摆满了她从未见过的、丰盛得如同电视里美食节目般的菜肴,暖黄的灯光下,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我正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
“安…安如桑?!”小野葵惊得眼睛瞪得溜圆,连鞋子都忘了脱,站在玄关处,小嘴微张,满脸的难以置信。“这…这都是你…?”
“嗯,”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自然,甚至带上点市侩的得意,“看你和小野爷爷平时吃的太简单了,正好让城里的朋友送了点新鲜食材过来,就随便做了点。快洗手吃饭,都要凉了。”
“这…这哪里是随便啊!”小野葵回过神来,小跑着冲进来,凑到桌边,眼睛亮晶晶地挨个看着那些菜肴,鼻翼翕动,“好香!安如桑你太厉害了!不光年少多金,还会做这么厉害的料理!我…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安如桑了!”她仰起脸,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像一颗在暗夜里骤然点亮的小太阳。
“啧,”我忍不住屈起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个暴栗,“少拍马屁,赶紧吃饭,吃完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去兼职?”
“嗨~嗨!”小野葵捂着额头,夸张地叫了一声,脸上却笑得更开心了,飞快地跑去洗手。
小野健太郎爷爷已经喝完了温热的鸡茸粥,吃了些点心,精神似乎好了些,看着满桌菜肴和孙女的笑脸,沟壑纵横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宽慰,摆摆手示意我们年轻人自己吃,便由我搀扶着慢慢回房休息了。
矮桌旁只剩下我和小野葵。她像个第一次参加宴会的孩子,每道菜都要尝一口,然后发出真心实意的惊叹。看着她满足的笑脸,听着她叽叽喳喳说着店里遇到的趣事,白天从松本婆婆那里听来的残酷真相,仿佛被这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暂时隔绝在了另一个冰冷的世界。我给她夹菜,回应着她的话,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轻松。
吃着吃着,小野葵忽然变魔术似的从柜子里摸出一瓶清酒,狡黠地冲我眨眨眼:“安如桑,为了感谢你这顿大餐,喝一点吧?我成年了哦!”
“我知道,但是小葵以后别去兼职陪酒了,不安全。”
我看着她亮晶晶带着恳求的眼睛,没有拒绝。温过的清酒倒入杯中,散发出淡淡的米香。我们碰杯,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酒液下肚,驱散了海边的湿冷,也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小野葵的酒量其实很浅,几杯下去,白皙的脸颊就飞上了两朵红云,眼神也变得迷蒙起来,话却更多了。
屋内的气氛温馨而轻松,窗外的海浪声也似乎变得温柔。她趴在矮桌上,下巴枕着手臂,侧着脸看我,眼神有些恍惚,声音也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安如桑…你知道吗…今天店里有个小女孩过生日,她爸爸妈妈都来了,给她买了好大的蛋糕,唱生日歌…声音好大,好热闹…”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覆盖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我…突然好想爸爸妈妈啊…虽然…虽然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但…但就是好想…”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砸在木质的桌面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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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猛地一揪。白天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真相瞬间冲破了温馨的屏障,狠狠攥住了心脏。看着这个在酒精和思念中卸下所有防备,脆弱得如同易碎琉璃的女孩,一股强烈的怜惜和保护欲汹涌而上。
“傻丫头。”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她似乎已经半梦半醒,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爸爸…妈妈…”
我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散落的发丝,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托住她的背,将她轻轻抱了起来。她很轻,像一片羽毛。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拂过我的颈侧。我把她抱进房间,动作尽可能轻柔地放在地铺上,拉过被子仔细盖好。
昏暗的光线下,她蜷缩着,眉头微蹙,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像个迷路的孩子。我站在门口看了片刻,才轻轻拉上纸门。
回到厅堂,残羹冷炙,杯盘狼藉。我默默地收拾着,动作机械而专注。将所有垃圾打包好放在门口,擦干净桌子。最后,我坐在檐廊下,面朝着漆黑一片、只有涛声阵阵的大海。
没有开灯,只有指间一点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明灭。我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盘旋,却无法驱散心头的沉重。
海坊主…
东京湾深海沟那冰冷刺骨的海水、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禺狨王绝望的残响、蛟魔王磁力源那诡异的波动…还有战友们染血的身影、濒死的痛苦、被那庞然巨物轻易击溃的无力感…如同最深的梦魇,随着“海坊主”这个名字,再次清晰无比地翻涌上来。
指尖的烟灰无声掉落。
丹田中那缕本源火苗,此刻却异常活跃地跳动着,不再是白天的躁动不安,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杀意和渴望。吞噬进化…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和沉淀,力量确实已经回到了当初遭遇海坊主时的巅峰,甚至…犹有过之。炼体、炼气、炼神…三系并行重修至金丹水准的根基,比当初更为扎实。
齐天那猴子,在倭国山林里猎杀小妖,靠着吞噬妖力,他那缩水版的七十二变应该恢复得更多了吧?那根晾衣杆…不,是金箍棒碎片带来的感应,不知他找到了几块?
黑疫使那个秃驴(齐天的称呼倒是贴切),虽然被西天的“净尘使”追得像丧家之犬,但有暗河在全球帮他伪造身份、调度安全屋,他那套解析玄冥引、窃取信仰疗伤的法子,想必也进展不小。
苏雅…还在国内照料父亲。她的水系符箓和精准的灵力分析,是团队不可或缺的一环。希望伯父的病情能早日稳定下来...不过,好像也快了。
烟一支接一支地燃尽,脚边积了一小堆烟蒂。海风带着深海的寒意吹拂着,却吹不散我眼中越来越盛的冰冷锋芒。
力量在恢复,同伴在变强,深海下的秘密,蛟魔王、禺狨国沉没的关联和血仇从未忘记。
快了。
等齐天找回更多的力量碎片,等黑疫使摆脱追兵,等苏雅归来…
下一次的东京湾之行,不会再是仓促的遭遇和惨烈的败退。
那将是一场蓄谋已久、倾尽全力的复仇之战!
为了掀天同盟的尊严,更为了…撕碎笼罩在像小野葵这样无辜者命运之上的、深海的黑暗阴影!
我掐灭最后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彻底湮灭在夜色中。只有远处深沉的海浪,永不停歇地拍打着礁石,仿佛深海巨兽沉睡的呼吸。
决战,不会太远了。
接下来的几天,海见町的生活似乎被按下了慢放键。小野葵白天去镇上的居酒屋兼职,傍晚时分踏着夕阳归来。小野健太郎爷爷的身体在精心照料和暗河定期送来的药物下,身体缓慢好转,偶尔能在檐廊下坐得更久,浑浊的眼睛望着大海,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平静。
而我,则扮演着“小葵朋友”的角色,将暗河送来的各种物资(新鲜的蔬菜水果、鱼获、甚至一些不易察觉的滋补品)自然地融入日常生活。当小野葵惊讶于家里突然多出的“好东西”时,我就用“朋友送的”、“镇上超市打折”这类半真半假的市侩理由搪塞过去。她似乎也乐于接受这份“好运”,每次看到冰箱被填满,眼睛都会弯成月牙。
“安如桑,今天回来早一点哦!”这天下午,我正对着手机皱眉(屏幕上显示着暗河林风发来的东京湾磁场异常波动报告),小野葵的声音就从院门外传来,带着少见的雀跃。她提前下班了,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
“嗯?今天这么早?”我收起手机,迎上去。
“店长说我最近很努力,奖励我半天假!”她献宝似的举起纸袋,“看!我买了和牛的边角料,很便宜的!安如桑上次做的那个…那个黑乎乎的酱炒肉片好好吃,我们今晚吃那个好不好?”她指的是我某次用豆瓣酱炒的牛肉,被她惊为天人。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忍不住笑了:“行,黑乎乎的酱炒肉片,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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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再次成了我的战场。小野葵系着围裙在旁边打下手,笨拙地切着洋葱,辣得眼泪汪汪,却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店里客人的趣事。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灶台和她微红的脸颊镀上一层暖光。锅铲的碰撞、她清脆的笑声,交织成最平凡也最珍贵的烟火气。
晚餐时,她依旧对那道“黑乎乎”的肉片赞不绝口,吃得两腮鼓鼓。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我心底那根紧绷的弦也松了几分,给她夹菜,听她絮叨,眼神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这种纯粹的、如同家人般的温暖,是明朝的尔虞我诈、掀天同盟的腥风血雨中几乎绝迹的珍宝。
“安如桑,”她忽然放下筷子,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你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开心一点了?”
我一怔,随即失笑,习惯性地
第251章 托孤[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