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诸葛恪,江东神童,自幼便以才智名动天下。
七岁那年,我在孙权面前为父亲解围,一句“诸葛子瑜之驴”传为美谈。
叔父诸葛亮在蜀汉为相,父亲诸葛瑾在江东为臣,而我,注定要超越他们。
孙权临终托孤,我独掌大权,北伐新城大胜而归,东兴之战更令魏军丧胆。
司马师闻我名而目疾加剧,天下皆言:“诸葛再生。”
可谁又知,盛极而衰的阴影已悄然笼罩。
那夜庆功宴上,酒盏倾覆,烛火摇曳,我分明看见父亲担忧的眼神在血光中闪现。
“吾悔不用子瑜之言……”
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存在”,是在吴王孙权那宏大而略显喧嚣的殿堂上。殿宇开阔,漆柱高耸,阳光穿过窗棂,将细密的尘埃照得如同金粉般飞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郁的檀香与权力交织的气息。七岁的我,站在父亲诸葛瑾大人身后,目光好奇地掠过那些高冠博戴、肃穆而立的大人们。他们的目光,偶尔也会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或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父亲这位长面重臣的揶揄。
喧声渐起,起初是几声压抑不住的低笑,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很快便扩散开来。我捕捉到那些目光的焦点——它们汇聚在父亲宽厚却显得格外狭长的面容上。一个促狭的声音乘着这阵笑声飘了过来:“子瑜公之面,长如……驴乎?”话语未尽,已被一片更大的哄笑声淹没。
父亲的身形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缚住了。他那张素来温和、因国事操劳而更显狭长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窘迫的赤红,旋即又转为难堪的苍白。他微微垂首,宽大的袍袖下,那双惯于批阅文书的手,此刻却显得无处安放,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着,仿佛想在那片哄笑中抓住一点尊严。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出声辩驳,只是那挺直的脊梁,在那一刻,似乎微微佝偻了下去,承受着这无形的、以他容颜为戏谑的沉重。
一股灼热猛地冲上我的头顶,如同幼小的火山骤然喷发。那笑声,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膜,更深深扎进了我心底那片不容父亲受辱的领地。没有丝毫犹豫,我小小的身体已从父亲宽大的袍袖遮蔽下钻了出来。殿内骤然一静,所有的目光,带着惊愕与好奇,瞬间聚焦在我这个不速之童身上。我挺直了小小的脊背,像一株倔强的新竹,径直走到殿前那位端坐于主位、须发半白却目光炯炯如鹰的至尊——吴王孙权面前。
我清晰无比地开口,声音脆亮,压过了殿内残留的笑声余波:“乞请至尊赐笔一用!”
孙权眼中掠过一丝极其鲜明的兴味,如同发现了一件新奇有趣的玩物。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微微颔首。侍者立刻奉上笔墨。我踮起脚尖,努力够到案几,小小的手握住那支几乎比我手指还粗的笔管,屏息凝神,在光滑的素帛上,一笔一划,极其专注地写下了六个大字:
“诸葛子瑜之驴”。
笔落,帛成。殿内静得可怕,落针可闻。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黏在那六个字上,惊疑、不解、揣测。我放下笔,转过身,面对着那些刚才还在哄笑的面孔,朗声补充道:“家父坐席,岂非‘驴座乎?今得至尊之笔,名之正也!” 我的目光坦然地迎向孙权,没有丝毫退缩。
死寂只维持了一瞬,随即被孙权洪亮而畅快的大笑彻底击碎:“哈哈哈!妙!妙极!”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甚至渗出泪光,“此子敏慧,非但解父之窘,更得孤之驴也!好,孤便赐尔父此驴!” 那笑声在殿堂的梁柱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扭转了乾坤。方才的嘲弄与难堪,被这笑声冲刷得一干二净。满殿的臣僚们,无论真心假意,都迅速换上了赞叹和附和的笑容,连声附和着至尊的评判。父亲脸上的苍白被一种复杂的红晕取代,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惊愕,有释然,还有一丝我那时尚不能完全理解的、深沉的忧虑,像殿宇深处无法被阳光照亮的阴影。
我沐浴在那些重新变得温和甚至带点讨好的目光里,听着至尊的赏赐和赞誉。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力量——智慧的力量。它如此锋利,能轻易斩断困境;它如此耀眼,能瞬间照亮最幽暗的角落。幼小的心田里,一颗名为“自负”的种子,被这无上的荣耀浇灌,悄然破土。我目光扫过殿内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笑容,心中暗道:这便是才智,可化窘迫为恩宠,可转嘲弄为颂扬。父亲大人的沉稳敦厚,在此刻,显得如此……被动。而远在蜀汉的叔父诸葛亮,他运筹帷幄的传说,此刻似乎也并非遥不可及。我诸葛恪之名,终将响彻江东,超越我的父亲,甚至……我的叔父。这念头如星火,在七岁的心头一闪而过,却已留下无法磨灭的灼痕。
岁月如建业城外的长江水,奔流不息。我倚仗着那日在殿堂上初绽的锋芒,更倚仗着确实远胜常人的机敏与才学,在江东的朝堂上步步登高。至尊孙权的青眼,成了我最坚实的阶梯。每一次应对,每一次献策,我力求语惊四座,务使满堂生辉。我深知如何引经据典,如何以机巧之辩折服众人,更懂得如何将目光投向至尊,捕捉他眼中每一丝赞许的闪光。我的官职一路擢升,权势如春日藤蔓,在江东的宫墙殿阁间悄然蔓延滋长。父亲的忧色似乎更重了,每每在我意气风发地讲述朝堂应对时,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那长脸上的皱纹也愈发深刻,如同刀刻斧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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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那个沉重的时刻降临了。建业宫深处,弥漫着药石难以驱散的死亡气息。榻上那位曾经叱咤风云、鹰视狼顾的至尊,此刻已是油尽灯枯。他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嵌入我的骨肉里。浑浊的目光死死锁住我,喘息艰难,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腥气:“元逊……太子……幼弱……江东社稷……托付于卿!” 那眼神,是猛虎离山前最后的凝视,充满了托付江山的孤注一掷,也带着一丝我无法看透的、深沉的寒意。我跪在榻前,感受着手腕上那冰冷却沉重如山的钳制,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权力渴望与巨大责任的热流瞬间冲垮了我的心防,几乎令我窒息。我重重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臣恪,肝脑涂地,必不负至尊重托!” 那一刻,江东的未来,似乎已全然握于我诸葛恪一人掌中。权力的滋味,如此浓烈醉人,足以淹没一切警示的低语。
至尊的丧钟余音尚在宫墙间呜咽回荡,我便已披上坚甲,执起令旗。新城的城垣在视野中浮现,低矮而沉默,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块亟待踏平的绊脚石。朝堂上那些苍老的声音带着迟疑响起:“太傅,新主初立,国丧未远,此时大动干戈,恐非良策……” 我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那些白发苍苍的面孔,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岂不闻‘先帝创业未半?今魏寇窥伺,正宜扬威以慑其胆!岂能坐守哀戚,示敌以弱?” 我心中冷笑,父亲大人昔日的忧色,叔父在蜀中稳扎稳打的谨慎,在此时看来,不过是束缚鹰隼翅膀的绳索。我诸葛恪,当以雷霆之势,立不世之功!
战鼓擂动,声震四野。东吴的健儿在我的号令下如潮水般涌向新城。然而,那看似低矮的城墙竟成了吞噬血肉的磨盘。一月,两月……城头魏军的旗帜依旧顽固地飘扬,而我军士卒的尸骸已在城下堆积如山。每一次攻城受挫,都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威望之上。建业城中那些压抑的议论,如同附骨之疽,顺着驿道上的快马,钻进我的帅帐。焦躁如同毒火,日夜焚烧着我的五脏六腑。案上的军报被揉成团,又狠狠掷在地上。我望着帐外连绵的营火,它们在我眼中跳动着,仿佛无数双充满质疑和嘲讽的眼睛。终于,在又一个徒劳无功的清晨,我听到了自己喉咙里发出的、近乎野兽般的低吼:“传令!再攻!不惜代价!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声嘶力竭的命令冲口而出,带着血腥的疯狂。那一刻,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新城必须陷落,用敌人的血,用我士卒的命,来洗刷这奇耻大辱,来重新点燃我诸葛恪那不容置疑的光焰!什么爱惜士卒,什么审时度势,在维持我无上权威的需要面前,都成了可笑而多余的绊脚石。
新城之战的泥泞与血腥尚未从甲胄上洗净,北境烽烟又起!魏国大将胡遵、诸葛诞,竟敢率七万之众,乘舟渡湖,直扑我东兴大堤!军报如雪片般飞至案头,建业城中弥漫起一股压抑的恐慌。那些曾经质疑我新城之役的声音,此刻又悄然浮起,带着末日般的战栗。我猛地将手中军报拍在案上,巨大的声响让整个议事堂瞬间死寂。我霍然起身,目光扫过堂下那些或惊惶、或犹疑的面孔,一股混合着狂怒与必胜信念的激流在胸中奔涌。
“鼠辈安敢欺我江东无人?!” 我的声音在殿宇中炸开,带着金属般的铿锵和不容置疑的锋芒,“彼乘舟而来,自陷死地!此乃天赐良机,令我雪新城之恨,扬东吴之威!丁奉、吕据、留赞诸将听令!” 被点到名字的将领们精神一振,挺身出列。
我的手指重重戳向悬挂的舆图东兴方向,语速快如疾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杀意:“丁奉率三千锐卒,轻装疾进,直插敌前!吕据、留赞各引本部,紧随其后,成犄角之势!魏军远来疲敝,立足未稳,又自负兵多,必无严密戒备!丁将军,尔等需如雪中奔狼,不举旗幡,不鸣金鼓,脱去衣甲,只持短兵,趁其不备,突入敌营!斩其大将,焚其舟船!此战,务求全歼,不留片板!”
命令如冰雹般砸下,带着我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对胜利的极度渴望。丁奉等将领轰然应诺,眼中燃起嗜血的光芒,转身疾步冲出大殿。我站在高高的舆图前,仿佛已看到魏军浮尸湖上、舟船尽焚的惨烈景象。新城之耻,唯有用魏贼的滔天血浪,方可洗刷!
捷报!东兴大捷!丁奉雪夜奋短兵,果然如天神降世!魏军前部顷刻溃散,大将韩综、桓嘉授首!吕据、留赞大军掩杀而至,胡遵、诸葛诞魂飞魄散,丢下堆积如山的辎重和数万溺毙湖中的尸骸,狼狈北窜!战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我的眼睛,点燃了我全身的血液。那压抑了数月的阴霾和屈辱,被这场辉煌的胜利彻底驱散,化为冲天的狂喜与自负!
建业城沸腾了!迎接我班师还朝的场面,远胜当年至尊在世时的任何盛典。通往宫门的御道两旁,黑压压跪满了百姓,欢呼声浪如同海啸,几乎要将城楼掀翻。“诸葛太傅!诸葛太傅!” 的呼喊震耳欲聋。我高踞在披红挂彩的骏马上,金盔映日,甲胄生辉,矜持地向两侧微微颔首,享受着这山呼海啸般的顶礼膜拜。目光扫过那些激动得涕泪横流的面孔,扫过道旁堆积如山的缴获魏军旗帜和甲仗,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充塞胸臆。父亲昔日的忧心忡忡?叔父在蜀中的步步为营?此刻都显得如此渺小而可笑!我诸葛恪,一战而定乾坤,挽狂澜于既倒!此功此威,江东何人能及?便是那坐拥中原的司马懿复生,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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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来自魏国邺城的密报更如烈火烹油,将我的威望推向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密探低声禀报:“太傅,魏国探子回报,那权臣司马师闻听东兴惨败及太傅威名,惊怒交加,其目疾陡然加剧,痛楚不堪,连日不能视事!”
“哦?” 我放下手中的酒爵,殿内喧嚣的庆功之声似乎瞬间远去,只余下密探那刻意压低却字字清晰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战栗的快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司马师!那个篡夺魏室、令中原震恐的权奸,竟因我诸葛恪之名而惊惧至旧疾复发!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酒爵边缘,一丝傲然的笑意难以抑制地爬上嘴角。目光扫过殿内觥筹交错、满面红光的群臣,他们还在为东兴的胜利而狂欢,却不知有更大的荣耀已悄然加诸我身。连司马师都畏我如虎!天下人又会如何传颂?蜀中那位运筹帷幄的叔父,可曾令敌国权臣闻风而病?没有!唯有我诸葛恪!
“天下人言,” 我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内的喧哗,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朝
第225章 诸葛格篇——神童[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