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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儿番外──画莺 下[2/2页]

蒹葭_高h 八爪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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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人们总对於天才有种莫名的敬畏,像画兰公子这样医术精妙、画笔如神的公子,兼具一身仙人般清雅气息,那麽少年白头也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了。
      天才嘛,一头白发,才不是凡人之象。
      柳家大宅已经被完全恢复起来。
      被烧毁的柳云莺闺房里,每一面铜镜、每一把桌椅都按照曾经的模样打磨出来,静静的摆放在房间里,等待主人的归来。
      画兰的花鸟闻名天下,医术精湛,而一腔痴情则更是有名。
      不少千里迢迢来求画的人,求医治的病人和街坊邻里都啧啧称奇,说这位画兰公子真是世上第一痴情的人儿,为了那个数年前离去的柳家小女儿,空掷年华,任凭时光流霞一般飘散,径自等待。
      柳家小女儿柳云莺有时会骑马回来老宅,待上一两天,几番激狂缠绵之後,独自又离去,几个月都没有任何消息。
      有人替他不值,更有邻里朋友劝他────好歹找个人作伴吧,收个侧房,男也好女也好。等柳云莺回来,如果她愿意踏实下来过日子,你娶她做个正妻就好。
      他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摇头。
      ……那怎麽行?
      两个人,两颗心。
      再多一个人都不是爱情,再分一点心都不是爱情。
      这一生哪怕颠沛流离荡碎牵挂,哪怕白发染上霜花,他也只会有她,只想要她。
      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承受如此漫长如此深重的寂寞,那麽,也就爱到了骨子里吧。
      他心中只有自己爱的女人一个,全天下的人都死了,只有她一个活着。
      遇到她,是他的劫,是他的难,更是他的幸福。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或许在宫中诗酒年华慢慢消磨时间,沈浸在无望而失落的迷恋中,毫无波澜的度过此生。
      毫无波澜看透,毫无波澜的死去,毫无波澜的来到彼岸忘川,毫无波澜的喝下忘情水,毫无波澜的再入六道轮回,平静的令人绝望。
      与其是那样,还不如遇到她,平静深刻的爱一场。
      管他谁人怎样定义这爱,定义这情。
      旁人觉得他苦,可至少他不怨,至少他不悔,至少他还爱。
      他快乐就好,他愿意就好,旁人只是路人,只能默默的看这一场镜花水月。
      柳云莺,多麽美的名字,多麽美的声音。
      他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多年前少年少女春光一笑相逢的模样,绿草青青,桃花黄中带粉,她一身红衣穿梭在夭夭桃花枝间,一身韶华,光彩炫目。
      就能想起来星光下,少女咬紧牙系好束腰的带子,立起脚尖,拼命舞动,手指在头顶上蜿蜒如蛇,一根一根妖娆伸展开,仿佛顶着一朵慢慢舒展的白莲。
      寂寞是因为等待。
      他曾经因为等待帝王而痛苦,白了头发。
      可是他对她的等待却是愉悦的,渴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含着希望。
      他等的姑娘,不如其他女子温暖,不如其他女人温柔,却是一轮血色的太阳,入了眼就再也看不见其他。
      这轮血阳,有着冰冷的温度,让他想要去温暖她。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明白她的痛,她的苦,她流成了河的痛楚和泪水?他要用一生一世的热度来温暖她,为她驱赶生命中的冷雨和暗夜。
      连去寺庙上香时,和尚都叹息他执着,说他这样等着,只会把自己折腾的更痛,这一腔玲珑剔透的心肝迟早要被等待磨成灰炭。
      但是……谁又能真的从那些痛的人的想法出发呢?
      那样刻骨铭心,永生永世欲罢不能的交织了爱的痛,只有真正在痛的人才能知道吧?
      爱,如若真的那麽痛,又何必如此执着,但若不执着了,也就不是真的爱了。
      人,何必如此执着。
      人,何来如此执念。
      因为爱念。
      因为人生太短,他不想负。
      不想负今生,更不想负她。
      这一次,云莺在家里留了许多天才走,他虽然依依不舍,却知道她依旧会离去,便潇洒放手。
      这一次她在家呆的时间很长,那她消失的时间,或许会更长吧?
      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後。
      画兰带了小侍童,在途州县城街道上闲逛。人流如织,有孩子们提着兔子、骏马形状的灯笼嘻嘻哈哈从身边跑过。
      河水中一拱木桥,他站在桥上,看着水中悠悠乌篷船和星光,一点一点都是是上苍倒映在人间的影。
      一位卖花灯的小贩看着这个含蓄清淡、雅致如玉的男子,递上一个黄莺形状的灯,“公子,给你。”
      他摇头笑笑,“不必了。”
      那小贩被他潋滟雅致的眼睛看的一酥,红着脸,有些结巴,“公子,这花灯不要钱,是那位姑娘买来送你的。”
      姑娘?
      他闻言迅速转头,顺着小贩的手指看去,灯火阑珊处,那个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姑娘,一身红衣,一匹白马,笑着坐在马背上冲他浅笑。
      那一瞬间他几乎大笑出声,身躯却动弹不得,定定看着她驱马踏着小碎步走上木桥,马蹄踏在拱桥上,发出好听的答答声。
      她来了,带来这满城灯火。
      静静的灯花落在身边,脚下河水悠悠,他伸出手去拉住她的缰绳,仰面,白发在背後披成一线雪色,妖娆成画。
      灯光流过恍惚的眉眼,他定定张望,得这世上最妙的丹青,也画不出这一瞬间的美。
      他不够完美,不如那位紫薇九重的美貌帝王,不如那位绝世倾国的丞相。他没有他们强大,没有他们权倾朝野逐鹿天下的风华,可是无论他是多麽平凡,他对她的爱都是很美的。
      在他的心里,只要和她有关的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思议,谁也管不着,和谁都无关,只要看见这麽一个人,想起这朵微笑,他就是最幸福的那一个。
      灯火阑珊的马上,她的鬓发如云,背後是灯节通明的浮光。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紧紧抓着她的缰绳。
      不管多少次,不管多久,看到所爱的人踏马归来,任谁都会心有余悸,狂喜难收。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晚来的春日,也是值得欣慰的。
      她仍然会时常来,时常走。
      可是走的越来越少,留的越来越多。
      以前她可以走的无牵无挂,可是最近,她却无论如何没法在外面呆下去。那个男人牵挂的笑语仿佛某种蛛丝,时时刻刻纠缠,填满了她的胸口,让她无暇做噩梦。
      就像这一次灯节,她明明已经离开,却硬生生半路折马回还,赶在灯节的当晚又回去他身边。
      灯火下他那一瞬间的狂喜和感动,让她颤抖,忍不住就想要留住他的那丝真挚笑容。
      只是……这个老宅记忆虽然美好,她却还是无法静心。
      胸口空茫茫的感觉,她也许需要花掉一生的时间去抹除。
      一辈子呢!她美好的画兰,真的能这样等她一辈子麽?
      “又要走了?”
      清晨,莺儿踏入前厅,就看到他淡然坐在桌前,桌上摆着清粥小菜热气腾腾,一晚缠绵後,他照旧比她早起,明珠似的眼睛扬起睫毛,看过来。
      莺儿别过头,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一泓潋滟轻弯,莫名就有种剜心锯骨的痛,生生爬出心头。
      又一次离开他,再一次离开他。
      一次又一次,他的目光幽然淡雅,总在她的背後烧灼着思念。
      她本以为又会看到他失落的眸,哪里知道,这一次并没有。
      “吃饭吧。”画兰说,“要出去游历,不填饱肚子怎麽成。”
      他站起身,轻笑出声。
      莺儿望着画兰,只觉得喉头酸涩又难过,心里很惆怅了,感觉悲伤却又哭不出来。
      她无法在这个老宅子呆太久的时间,总是呆在一个地方会让她痛苦。
      可她又真的牵挂他,思念和逃离的冲动彼此拉扯,让她几乎想要鸵鸟一般将头埋进沙子里去。
      外面冬雷震震,大雪铺满了庭院山河。
      身形俊雅高挑的白发男子拉着她的手,淡淡开口,“莺儿,即使这里是你的老家,你还是呆不长久麽?一定要走?”
      她不舍又艰难的点了一点头,却见他潋滟春光的细长眼睛弯起,“那麽这一次,带着我吧。”
      她惊然抬眸,却看到他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包袱。
      雪光中白发男子温婉如玉,素衣广袖发如雪,如琢如磨,仿佛依旧是他和她少年时,宫中一望过去,春山水绿的干净模样。
      “老宅子已经修好了,你有家可归。那麽这次,就带我一起走吧。”
      窗外雪光明澈,空气带着冷冽的新鲜凉度。
      门外响起得得的马蹄声,踩着雪,停在门前甩着响鼻,他反手将一头白发整整齐齐束好,一丝不乱的固定在头顶的珠冠上,独留那一缕长长的银白,整齐的泻在背後,映出初雪的洁净,淡淡的杜若清新。
      “你瞧,你的银子剩的不多,你武功不够高,你也不会照顾自己。那麽带上我吧,我替你赚钱,替你执剑,替你看病,等到你的心平静下来我们再回来。”
      她哑声,“画兰……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干什麽。你,你确定你要陪着我……?”
      他握着她的手,传来肌肤的温热和微微发疼的力量,弯眸一笑,柔情似水,若白莲如盏朵朵盛开。
      “自然。”
      他说,一个回眸,笑意柔暖。
      她泪水迷蒙的浮光里,他的笑那样模糊,又那样清楚。
      “跟着你,在哪里,干什麽,都好。”
      从此携手天涯,共骑一匹马,共饮一壶酒,不管盛世繁华,径自携手余生。
      从此只有我和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地上一串马蹄踏出雪中深凹,一袭锦裘,一身红纱,他温热的吐息在她耳畔,纠缠着青丝错落的白发。
      马声嘶鸣,他一抖缰绳,怀里的姑娘枕在胸口,在马儿奔驰中迎风洒落点点带泪的笑声。
      天际艳云霞,白雪化糖砂。
      五年後,途州老宅。
      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推开门扉,露出一张红喷喷的脸蛋,大眼睛眨呀眨呀,比星子还要明亮可爱。
      他含笑停笔,将女儿抱来膝上,小姑娘歪一歪头,“爹爹,你画的是什麽?”
      他答,“爹爹画的是你娘。”
      小丫头片子左看右看嘟起嘴吧,“爹爹你逗我玩呢,这画的分明是一只黄莺鸟儿。”
      他微微笑了,清秀莹润的脸颊磨蹭着女儿娇嫩的头顶心,轻声细语的说,这就是你娘,就是她啊。
      话音未落,他的妻子端着两碗甜茶步入,依旧是桃花夭夭明艳照人的模样,一碗茶放着薏仁,一碗茶放着蜜糖。
      小女儿欢呼一声跑去先抢走带蜜糖的那一碗,然後在娘亲美丽的脸上匆匆印了一个湿嗒嗒的吻就跑出门去,欢天喜地的喝她的蜜糖茶。
      而他含笑执起薏仁那碗,纤细的手指仿佛玉雕一样洁白,缓缓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如何?二宝还乖麽?”
      他深爱的女人仰头洒落一串银铃般动听的笑声,柔媚娇俏的坐在他膝上环住他的颈子,低低唤了一声,“夫君。”
      他神色微动,她娇媚的嘻嘻笑着,将脑袋枕在他的肩上,小手卷着他雪白丝缎一样光滑的长发,定着一根碧水合欢玉簪,那双黑眸温暖如同朱汤玉泉,爱慕的凝视着她。
      她小声说,小女孩那样娇俏的害羞的,夫君,谢谢你爱我,谢谢你等我。
      然後顿了顿,她仿佛情窦初开的小女儿,红着脸低下头,画兰,我也爱你。
      真的真的爱你。
      这一次没有勉强,没有苦涩,没有自我逼迫。
      窗外山明水净,小儿笑闹,初雪绽出桃花,一枝一朵清澈玲珑。
      桌上纸笔湿润,泼墨绘人间,或浓或淡,爱意不干涸。
      无论你在人生中曾经遭遇过多麽悲惨的命运,陷入怎样深沈的地狱,都不要放弃,不要难过。相信永远会有一个人在灯火阑珊处等你,将你救出泥泞的心灵深渊,从此青山独对,用爱填补余生。
      o18o18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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