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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腊月,他不知不自觉竟出了一身冷汗。
      楚昭华面无波澜,轻声道:“京兆伊大人所治的长安,原来就是这样的。”
      京兆尹心里咯噔一声。
      她又道:“若是我今日死在长安,想必对大人来说是最好的,毕竟南诏不过是个边陲小国,到时候把死因说成得了因疾病而亡,想必就这样推脱过去了,我的身份,又怎么能够跟朝中重臣相提并论?”
      “郡主,此事万万不可能发生的!郡主金枝玉叶,既然来了西唐,自然是以上宾之礼相待!”
      楚昭华站起身,一拂袖子:“是吗?五城巡使林大人亲眼见了,这些人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不然为何闯进刺客的不是别家府上,而偏偏是行馆?这么多人突然闯入,五城巡使的人马和京兆尹大人都未觉察,这让本郡主不得不怀疑是否是有人想要破坏西唐和南诏的议和,这才毫无顾忌地下手!”
      她先是点明了自己才刚从南诏到西唐,就算想要得罪什么人,也还来不及去得罪,再暗指五城巡使和京兆尹故意对这么多名黑衣刺客潜入内城视而不见,最后还把一件刺杀事件无限拔高到破坏两国之间的议和。35
      京兆尹看了看身边的五城巡使,他的脸色也是黑的,这位长乐郡主言辞如此锋利,估计也给了他不少言辞上的难看。并且,这么多刺客潜入内城围攻行馆,作为维护京城治安的五城巡使和京兆尹竟然毫不知情,光是玩忽职守这个罪名也足够丢掉头上这“再血腥能比现在的场面还要血腥吗”,耳中却听见有不少人离行馆不远了,那些脚步声拖沓杂乱,听起来倒像是喝醉了酒,便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这么冷的天,时辰也不早了,怎么还会有人经过行馆?不是李毓安排好,借故把人带来,还能是什么?
      果然,她心里才刚默数完三下,就听有人哀嚎道:“是谁往门外倒水,想摔死小爷我吗!”
      五城巡使林媵扬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京兆尹杜子肖的背后又湿了一层。这个时辰,内城早已宵禁了,可是内城住的都是些高官权贵,那些高官权贵子弟往往都是不顾宵禁的,现在估计才刚刚寻欢作乐回来。只是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就偏偏撞上现在这种麻烦的时刻?
      那个摔倒在门口的人安静了片刻,突然又爆发出更大的动静:“妈的怎么全是血?!”
      林媵扬忍耐地闭了闭眼,大步当先,朝门外走去,只见门口正堵着七八个世家子弟,年纪都不大,一个个锦衣华服,还有一个正直愣愣地坐在地上,满手都是鲜血。
      楚昭华就跟在后头,先前听到那两嗓子,已经在憋笑了,现下走了出来,衣带当风,容貌秀美,和身边大腹便便的京兆尹杜大人一对比,每一步都不像走在狼藉的血迹上,而是走在繁花盛景、月色清华里。
      这些世家子弟中,她只记得一个萧祈萧五郎,还有一个是裴家的裴绍恒。
      萧祈正盯着脚下那滩血迹,猛然抬起头,正瞧见楚昭华走了出来,眼神亮了一下,上前一步:“长乐郡主可有受伤?”
      楚昭华回了一礼:“有劳萧五公子相询,并没有……”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左手来,只见纤纤玉手上有一道刮擦的痕迹,破了皮隐约有些血丝,她把手上根本不算伤口的伤口展示了一遍,答道:“一切安好。”
      站在她身后的太子府侍卫队长满身鲜血:“……”
      萧祈转过头,义愤填膺道:“林大人,长安城的治安便是这样的吗?若是长乐郡主有什么不妥,就是破坏我西唐跟南诏的议和。”
      林媵扬的脸色更黑了:“……下官知错。”
      “眼下行馆是不能住了,”萧祈对着楚昭华,语气立刻转柔,“郡主可有别的去处?”
      楚昭华还没答话,忽听一道清朗的声音道:“各位为何都堵在行馆门口?”声如其人,来者如芝兰玉树,又如青柏翠竹,一身数不尽的风流矜贵,挺拔雅致,那些世家子弟立刻让开了一条道来,让说话的人走到最前。
      京兆尹杜子肖几乎都要昏死过去,那些世家子弟中有不少在监察司任职,监察司本来就是皇帝设立了专门弹劾官员和监察民情的,本来他想再把事情大而化之就已经很难了,可是现在,连楚王李毓都到了,他这得呆了一下,她说得是没有错,想要公道,就先要自己给自己一个公道,若是做不到这点,只是指望旁人,最后就不要怪人不予公平。可这句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就有些怪异,他强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笑道:“作为女子,有时候是不必太要强的。既然殿下金口玉言承诺过了,就一定会为郡主办到的。”
      “堂哥对我……倒是挺好的。”还主动出言指点于她。
      “将来裴家如何,这副重担还是落在堂妹身上。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这个道理。”
      楚昭华不动声色:“堂哥对楚王寄望颇深。”
      裴绍恒微微一笑:“我只是对堂妹寄望颇深。”
      楚昭华也笑,她知道自己容貌还好,但是也不至于好到一直可以独占未来天子的宠爱,她现在正是青春年少、容颜正盛,可将来总是会变老的。在这个世上或许很多事都是凭借勤勉都有回报,无非是回报大小罢了,可唯独感情,虚无缥缈,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从何而终,多少青春伉俪以为会一辈子相爱,最后却落得互相怨恨终成怨偶。
      说话间,裴府也到了。
      裴绍恒当先跳下马车,伸臂让她相扶。此时已经打过第一次更,裴相站在正门相迎,见她下了马车,忙仔仔细细看了她一遍,皱眉道:“我听绍恒说今夜行馆受袭,可有受伤?那些刺客的来历查出来了吗?”
      裴绍恒不方便在一边听他们父女说话,告了个罪就先进门了。
      楚昭华任裴相仔细看了半晌,才亮出手背上那道破了一点皮的擦伤:“这就是我受的伤了。刺客的下落京兆尹大人还没查出,说尽快给我一个交代。”
      裴相知道京兆尹杜子肖的为人,虽然不是什么敢作敢为的风骨人物,但也不算个糊涂蛋,便道:“行馆暂时不能住,你就住在家里吧,还有你从南诏带来的人,为父都会安排好住处,陛下那里为父自会交代。”“楚王殿下,两位大人,这是刚录的口供。”
      李毓看着那张薄薄的诉状书,上面写了那些刺客是在白天就跟上了长乐郡主,一时起了贪念,才会有夜晚杀人劫财的事情,最后被捕的几个刺客都画了押。
      “杀人劫财,按律要判流放三千里,还要牵连家眷,不过这些都是亡命之徒,没有负累,直接便判流放和刺字便是。”杜子肖看到这诉状,不由松了口气,他本来还怕那些刺客会咬出什么了不得的人来,现在只是流匪作恶,倒也不算是最糟糕的。
      “杜大人该不会觉得此案只是这么简单?”李毓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脸上似笑非笑,“为何那些刺客在白日里突然起了贪念,却等到晚上才动手?”
      “青天白日动手极为不便,所以才等到天黑,这也并不奇怪。”林媵扬道。
      “本王刚才只说了第一点。第二,何等流寇会有胆量进入内城作乱?第三,他们是如何进入内城?”李毓挑眉,语气也越来越强硬,“敢问林大人,为何会放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出入内城?倒让本王怀疑是否林大人和流寇互相勾结。”
      林媵扬站起身,厉声道:“绝无此事,望殿下慎言!”
      李毓亦是毫不相让:“有无此事,一审便知,若是真同林大人无关,本王自然会向林大人赔礼道歉。”
      京兆尹看着争锋相对的二人,只觉得才收进去的白毛汗又要全部跑出来了,两人一个是权势正如日中天的楚王,另一个则是太子手下的得力干将、代表着太子一派的脸面,他都得罪不起。
      “微臣不敢领受殿下的赔礼道歉,既然殿下如此不依不饶,就按照殿下的想法办吧。”林媵扬自己没有做过这件事,而那些刺客来袭的时候,还靠着太子府的侍卫浴血奋战,太子跟这件事显然是没有关系的。楚王现在要亲自审案,他不能阻拦,只要看着他不做小动作便是了。刚才他也去地牢看过审问犯人的过程,那些刺客都是硬骨头,狱卒都甩断了两根鞭子,他们都没松口,直到用沾了盐水的鞭子动手的时候,他们才愿意招供。
      李毓等的就是这句话,转头便问杜子肖:“杜大人是否愿意让本王一试?”
      杜子肖还能说什么,只好擦了擦脑门:“殿下请。”
      “取笔墨来,审问犯人之前,有些东西还要准备。”李毓接过递上来的笔墨,笔走游龙了一番,拿起墨迹未干的宣纸递给侍从,“按照上面写明的来准备。”这一准备几乎花了半个时辰。杜子肖已经瞌睡连天,连呵欠都不敢大声打一个,只不停地灌浓茶。林媵扬是武官出身,腰背笔直地坐在椅子上,表情漠然。等到侍从上前通报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李毓当先站起,朝着地牢走去。
      地牢里,作为活口的刺客被五花大绑、结结实实地绑在刑柱上,衣衫破烂,满身鲜血,之前那几顿鞭子,已经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而刑柱前,正摆着一只烤炉,烤炉上架着一张铁丝网,底下的木炭烧得正旺,偶尔还有几点火星爆了出来。
      李毓拿起火钳,放在烤炉上烤了一会儿,那枚火钳就烧得微微发红。林媵扬道:“莫非殿下想得法子就是用火钳去烫犯人?”
      他摇摇头,复又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本王曾看过太史令记下的关于酷吏的记载,十大酷刑之首便是剥皮。”炭火映在他的面上,却更显得他眼神冰冷,似乎直直地穿透过面前被绑在刑柱上的犯人:“先把人的下半个身子埋入土中,再取一锋利剃刀在头顶上开个小口,把水银从小口灌入,水银重,便会把皮肤和血肉生生分离,犯人痛不欲生,更会猛力挣扎,最终从土中脱身,最后只留下一身皮囊在土里。”
      早在几十年前,西唐的确会出这样一位酷吏,官拜大理寺,天性残忍凉薄,就喜欢想些折腾犯人的法子,最后著书一册,把那些匪夷所思的刑罚都流传下来。而那些刑罚,即使流传下来,也很少有人愿意去用。
      只见李毓微微一笑:“只是,本王觉得剥皮之刑实在残忍,应当禁用才对。”
      那几个捆在刑柱上的犯人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出发之前就对好了口供,一旦失败又或被俘虏,是坚决不能说出本来的目的和背后的主谋的,一旦招供,他们几乎就没活路了,而杀人越货在西唐律中只是流放,在流放途中,梁继贤完全可以派人来营救他们。
      而挨几顿鞭子,最多伤筋动骨,等养好了伤,就又是一位好汉。可若是要受剥皮之刑……光是想想都生不如死,毛骨悚然。
      “于是,本王想了个又暖和又不那么残忍的方法。”李毓加深了笑意,可是眼睛却是一片冰封,他语气轻柔,声音又低,听起来却是十分的温柔,“本王府上有位门客,刀工不错,能把一头猪削下三百多片,那猪都还能活着。现在把对象改成人,想来也不会太差。”
      杜子肖脸色有点白了:楚王殿下的意思……该不是他想得那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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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07更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