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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是为什么被送进这里来?”
      那年长安下了好大一场雪,醒来之后,外面的天地银装素裹,似乎成了一个雪白的世界。
      楚昭华穿着一件旧夹袄,里面还有一件春天穿的单衣,呼出一口气都是白色的,眼前那片白茫茫的世界真是单调,又有点无趣。她突然意识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可她不是快死了吗?刚才被西萨黑蛇咬住了,又被甩在墙上两回,不知道肋骨断了没有。
      她皱着眉盯着对方看,只觉得面前的小姑娘长得眼熟,圆圆的脸,包裹得圆圆的身体,还有一双圆圆的眼睛,可真像是一只球啊。
      “我跟你说话呢,你傻了吗?”
      “阿离……”楚昭华终于想起来了,眼前的像个球一样的小姑娘大概是她在普渡寺唯一像是朋友一般的存在,她在死前,甚至还看到她哭了。说来也奇怪,她从来都不知道还有人会因为她的死而哭呢。
      “我跟你不熟,别乱喊人家的乳名。”阿离皱着眉毛,眼睛总算不是圆溜溜的了。
      楚昭华笑了,虽然又觉得奇怪,她怎么又回到了普渡寺:“嗯,我一定不会再喊你阿离的。”
      “都让你别喊了!”阿离跺跺脚,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我问你话啊,你可别骗我,如果你骗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啊,你问。”
      “你为什么会被送进这里?我不记得贵勋世家中有姓楚的,就连世家里的小妾都没你这样的人。”
      “你倒是记得清楚。”
      “那还用说吗,我一生下来就是过目不忘,不管什么人见过一次就能记住。我从前都没有见过你。”
      “我是被楚王李毓送来的。”
      “是楚王殿下?”阿离奇道,“你是他的小妾?”
      其实打听过她的身份的人,阿离并不是第一个,这些贵族女子被关进普渡寺以后,多半也维持不了外表的雍容华贵了,张口闭口就是小妾什么的,她都习惯了。
      “你犯了什么错,楚王竟要把你送到这里来?”
      楚昭华有趣地望着她,其实有时候被送进普渡寺也并非是因为犯错,也许只是恰好那个人厌倦了,不想再看到那张脸了,为此找了个理由罢了。作为一个“犯错的小妾”,她无疑是最心宽坦荡的那一个,不会做噩梦,也不会忐忑对方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反正她就算做噩梦也不会梦见李毓,她几乎都要忘记李毓那张脸长得什么样了。
      “这个嘛……”她沉吟着,殊不知这样的反应不仅是引起阿离产生了别的联想,就连偷听壁角的人也有了联想,“你知道,殿下早年在一个崇玄待过好多年,习武嘛,哪能没有磕磕碰碰。再说了,练武练多了还会有暴力倾向,谁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了翌日,她那胡说八道的话已经被传成了李毓是个哑火的,不但哑火,还在床笫之间有怪癖,至于是喜欢暴力别人还是别人暴力自己,这就众说纷纭了。
      可是转眼间,那个素白色的世界消失了,阿离也不见了,她眼前白气缭绕,却是身处一处暖泉。刚才这么冷,就是穿着两件外衣都觉得要冷得发抖,可现在又变得这么热。周围枫叶似火,远远看去,竟像是山火燎原了一般。
      “果然贴身带着这块玉牌,真乖。”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穿了也就没意思了,反正他的确不会害自己,毕竟在她没醒的时候,他有的是机会对她下手,但是他根本没这么做,甚至还冒着巨大的风险下地道来找她:“你找到我的时候,看到一条蛇没有?黑色的,身躯很大,眼睛是晕黄色的。”
      司青衣摇摇头:“听你形容的这条蛇,倒像是西萨真神啊。”
      看来那条黑蛇的确是离开了,可是它为什么不咬死她再离开呢?楚昭华休息片刻,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勉强支撑着走几步,就扶着墙角硬撑了起来,她的全身都酸软无力,一动又觉得全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但她还是咬牙撑住了:“走吧,留在这里恐怕会很危险。”
      司青衣见她这样,也没有劝阻,似乎觉得她也根本听不进劝,便只是道:“现在这里只怕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都觉得你肯定死了。”
      她根本不是担心宁南郡主怀疑她还活着,也不担心南诏皇族还要对她赶尽杀绝,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死人了,绝无生还的希望,她是在担心那条黑蛇再跑回来,就凭司青衣这种身手,也不过是给西萨加餐罢了。
      她艰难地走了几步,忽然腰上一紧,紧接着上下颠倒,她竟一下子被扛在了司青衣的肩上。她大惊失色:“快放下我!”
      司青衣根本不理她,反手在她身上一拍:“放你下来干什么?让你跟个八十岁老太婆一样慢吞吞地走吗?这样走一辈子都走不了几步路。”
      楚昭华紧咬牙关,硬是一声不吭。被一个人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而对方的肩膀正抵在她的胃部,她的鼻尖和额头又时不时撞在他的背部,对方又走得快,她本来就全身都痛,现在则是被颠得快要散架了。
      司青衣走了一段地道,忽然咦了一声:“……你刚才是问我有没有看见一条黑蛇?”
      楚昭华咬牙一声不吭,她怕她一开口就要吐他一身,尽管她胃里都是空的。
      “这里还真的有黑色的蛇蜕。”
      “……那你还不快走?”楚昭华终于忍不住数落他,“在这里磨磨蹭蹭是想给蛇加餐吗?”
      “是我辛苦来救你,你这人还真不识好歹!”司青衣又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刚才他拍的是她的背部,她也忍了,可是现在却是拍在臀部。楚昭华脸上通红,一半是头朝下颠的,一半是气的:“……我要杀了你。”
      司青衣一松手,把她摔在了地上。她本来就已经重伤了,被这样一摔差点没痛晕过去。他指着她的鼻子,恼火道:“你这女人真是不识好歹,小爷我不伺候了!”
      楚昭华摸到了墙边,又支撑着坐起身,靠在墙角边上:“我求你伺候我了吗?”
      司青衣被她一噎,又气恼地背对着她盘腿坐下,一个人对着墙壁瞪了半晌,方才憋着气道:“行行行,姑娘,就算我求你让我伺候,咱们不吵架行不行?”
      “好,”楚昭华干脆地答应了,“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我。”
      “如果你还是要问我的来历,这个我恐怕不能说,其实你也能大致猜得到,又何必非要追根究底呢,有些事我知道你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南诏太子楚云侑现在是什么状况?”
      司青衣看了看她,闷声道:“太子殿下自然好得很,死了一个漂亮姑娘,最多就再去找一个更漂亮的,皇族的人多半生性凉薄。当然也有例外的。”
      “没这么简单,皇上没有召见他吗?”
      “召见了,听说是斥责了一顿,禁足一个月。”
      禁足一个月,也就是说这一个月,太子监国的大权就旁落了。楚昭华叹了口气,她的事情到底还是牵连到太子,不,甚至可以说,宁南郡主不仅仅是冲着她来的,更多的则是冲着太子来的。瑞王是支持妻妹所诞下的那位皇子,太子被禁足,对他来说则是一件好事。
      而一个月后,情况会发展成什么样,还是很难说的。
      她虽然并不想涉入宫廷之中争权夺位的浑水,可不代表她不会。如果有一天她必须要涉入这摊浑水,那么她跟宁南郡主还会有区别吗?想必答案是肯定的,没有,只不过他们各自站在的立场不同。
      她休息过了,又站起来,这回坚持自己走,司青衣也没再强行把她扛起来。走过一些路口,偶尔也会看到一段蛇蜕,她在心里猜测黑蛇去了哪里,如果当初宁郡主发现这个密道之后,令工匠下去布置机关,西萨想必是没有出现的,不然这机关也就不会布置得如此顺利,甚至连地道口都不会留存了。
      谁知道这样一条快要成精的巨蛇随时能够在底下穿梭,甚至还能出去,会造成多大的损害。
      她现在回想起来,反而觉得那条黑蛇可能从一开始就并不是要咬死她。若是要咬死她,那真是再容易不过的是,根本不会给她还手的机会,甚至最后在昏迷之后,它就这么放任她离去了。
      她又想起当时在祠堂看到的那些遗言,国师说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留给后人倒反南诏的,并非他的后人不要擅起贪念。如果说她跟宁南郡主有什么可以完全区分开来的差别,那就是她身上有母亲放入的蛊王,而宁南郡主绝对是和这些不沾边的,难道黑蛇就凭着这个来区分进来的人?
      这样的想法虽然合情合理说得通,可也太匪夷所思了。35
      更甚,她到底得到了什么?左臂上一个血洞吗?
      不过眼下根本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楚昭华继续艰难地往前走,眼前的黑暗被渐渐驱散,就看见一块光斑,那一块光亮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几乎要睁不开眼。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可以想见,现在他们已经穿过地道,到了城外。
      她所站的地方只一处高台,凌空悬在半山腰上,下面却密密麻麻跪拜着很多面目模糊的人群。当她走到高台边上,底下的人正好抬起头,发现了她,顿时都惊呆了。
      为首的是她的老熟人,玄衣教的白启长老,还有圣女楚宁襄,他们的身后,还跪着秦川南和另一位何长老。可是别的蛊师大多并不认得她,即使有机会照过面,她现在衣衫不整又形容狼狈,也是认不出来的。
      当即有人喝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教祭台上?”
      司青衣当即挡在她身前,拱了拱手道:“不好意思,各位,我二人逃难途中不知为何掉进一个地道,沿着地道走了出来,正好到达此处,并非有意冒犯,请各位谅解。”
      他的回答却激起了更多的质问:“胡说八道,我教祭台根本不可能通到别处,你以为胡编乱造一个理由我们就会相信吗?”
      “说不定是两个偷东西的小贼,快把他们抓下来搜身,看看有没有带走圣物?”
      “是啊是啊!快把他们抓起来!”
      白启站起身,上前道:“楚姑娘,此地乃我教中圣地,你胡乱闯入,本来就是冒犯了我教的先圣,只好麻烦你先束手就擒,跟我们走一趟,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了。”
      楚宁襄本想说话,最后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只朝着楚昭华重重一点头。
      楚昭华自然没有异议,就算有,她现在打不过也逃不掉,还不如跟他们走,便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由人拿来绳索把她的双手捆绑在一起。司青衣本来想挣扎一番,但见她居然这么简单就束手就擒,也只好交出了身上的兵器,便由人把他的双臂反剪到背后,再用绳索用力绑紧了。
      绑的人还不放心,还用了一根绳索把他们两人串在了一起。
      “……”楚昭华看了看连在她跟司青衣之间的那根绳子,无声地笑了一笑,竟有些啼笑皆非。
      “没想到你还有今天。”秦川南哈哈大笑,分外地幸灾乐祸,瞎子都能看出她受了重伤,浑身都是血渍,一想到她曾经那无所不能的嚣张模样,但对比如今的落魄,真是大快人心,他甚至还伸手去拧她的脸颊,“姑娘就是有姑娘的样子,你现在看起来可就顺眼多了。”
      楚昭华竟也不生气,只是瞧着他盈盈一笑:“秦长老说得是。”
      秦川南本来就要碰到她脸颊的手突然一顿,又缩了回去,悄悄地在衣袖上抹了抹:“哼,你这么脏,还不去洗洗干净。”说完,解下身上的羊皮水袋扔到她的身上。
      楚昭华看着那水袋滑落在地,正要弯腰去捡,就见楚宁襄先她一步捡了起来,笑着打开了递到她唇边:“先要委屈你一阵,但我想很快就会没事的。”
      她也这么想,就算她突然从祭台上走出来犯了大忌,可到底她也为玄衣教做了些事,就算将功抵过也完全说得过去,只是难免在这之前要吃点苦头。
      阮绡倒是一直围着司青衣打转,品头论足了一番之后,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巧笑兮然:“小哥哥长得很俊呢。”
      司青衣被反绑着双手,连走路都走不快,他也没楚昭华运气好,有人护着,少不得被人暗中踢了好几脚,他大概也能猜到是不小心闯到玄衣教里去了,脸上不显什么,反而笑着道:“姑娘也生得很美。”
      阮绡本来是要看他涨红了脸愤然怒斥她的,结果却碰到一个不要脸的,反而还主动往前凑:“姑娘芳名为何?在下司青衣,家中父母早逝,尚有舍妹一个亲人,略有薄产,还没有正妻,纳了四个小妾,姑娘你看在下怎么样?”
      “……”阮绡突然觉得自己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对手。
      “你上次还对我说,家里有三个平妻,四个小妾,怎么转眼间又变了。”楚昭华幽幽地补上了一刀。
      司青衣在不动声色中又被人踢了一脚,这回可不是暗搓搓的,而是一个大汉光明正大地动手:“我们阮姑娘就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就凭你这样的货色,连跟她说一句话都不配。”
      司青衣一个踉跄,狼狈地瞪了楚昭华一眼,他这样到底是为了谁,竟然还被恩将仇

20181017更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