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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启长老和楚宁襄谈过了,果然问起楚昭华的身份来历,楚宁襄据实以告。他们楚家人的长相都有太多相似之处了,明眼人一看便知,何况当年的长乐长公主楚雅离开南诏后就再没回来,她其实算是众多势力纠缠中唯一局外人。
      傍晚时分,楚宁襄去东厢的客房陪他们用了饭,又信守承诺为姬慕云驱除毒素。楚昭华跟她聊了会儿天,突然想起太子被阮绡带走了,便告诉了她。楚宁襄听完,整张脸都白了,猛地站起身来:“我这就找她去!”
      楚昭华见她反应这么大,也深知她的为人,忙拉住她的袖子:“就算你现在过去要人也没用,怎么解释你这么关心太子殿下的安危?太子代表了朝廷,可是站在玄衣教的对立方。”
      楚宁襄慢慢坐下身来,目光盈盈望着她:“阮绡练的是采补的功法,又养了很多男……男宠,我怕殿下会有危险。”
      “他既然敢孤身到这里,又这么狡——足智多谋,也未必就会有危险。”反倒是楚宁襄这样冲过去要人,到时太子的用意就昭然若揭,那个奸细也不可能有机会被找出来了,“退一步说,我看阮绡也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活着的太子总比死的要好。”
      这些道理,楚宁襄自然也想得到,可她哪里能够就此放心。眼下太子是他们唯一的东山再起的机会,若是连太子都离了心,他们也离被屠杀殆尽的下场不远了。楚昭华见她依然神思不属,便道:“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帮你看探一下太子的情况,只是我想知道我娘的一些事,就用这些信息来交换罢。”
      她在客房的时候,把那本从石室里带出来的起居杂记看完了。它记录了她的母亲在南诏皇宫的日常起居,这本杂记是从她十七那年开始的,没多久,她就离开了南诏,而属于她的一切,包括宗族家谱上的画像也被人抹去了。
      其实她也并不是非要知道她母亲的那些事,毕竟斯人已去,知道得再多也毫无用处。可她就是想了解,想知道她唯一的亲人曾经的模样,哪怕这些都于事无补毫无用处,哪怕只是缘锵一面——她所记得的实在太少了,就是这么一点也想紧紧抓住。
      “我对姑母知道的也并不多,不过有些关于她的杂记留在教中,我可以拿来给你。”
      “好,成交。”楚昭华望了望天色,现在入了冬,南诏并不寒冷,可天色却是暗得越来越早,更加适合……夜间行动,“阮绡,住在哪个院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她偷偷摸摸潜进阮绡居住的别院的时候,阮绡正在躺在睡椅上,看手下那些少年们嬉戏玩耍,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进来了。楚昭华只暗暗摇头,心道蛊师的没落其实并不意外,他们已经安逸太久,哪怕现在已经朝不保夕,还不忘享乐。
      她正寻着太子的踪迹,忽然听见大门被啪得一声踢开了,只见肖易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脸色微微发红,一双明亮的猫眼在这黑夜中显得更亮。阮绡托着腮,连姿势都没变一下,懒洋洋地开口:“既然是有求人,就应该好好地走进来,该有的礼节也该做足。不要让人觉得你没教养。”
      肖易穿过一众少年,走到她面前,微微低着头:“我想请你教我——”
      楚昭华有点好奇地听壁角,肖易的母族都是世代蛊师,家传必然渊博,又有什么必要去请教别人?
      他磨蹭了许久,一张脸都涨得通红,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想请你教我……怎么接近宁南郡主。我要为我爹娘报仇!”
      楚昭华在暗处呵了一声。
      阮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伸手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髻:“你想请我教你什么?大声点,声音太小我可听不见。”
      肖易抬起头,一双眼睛火花四溅,眉尖紧蹙,双拳紧紧握住,像是要发作,却还是忍耐住了,提高声音道:“我想报仇,但是凭我的年纪和能力根本做不到。我想过了,要接近宁南郡主和瑞王,只能以男宠的身份去接近他们,我想请你教我怎么当一个男宠。”
      他的语气平稳,只有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有点发抖。但是他还是口齿清晰地说完了,他知道,一旦他走上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再保有这种无用的自尊。
      楚昭华微微吃惊,看来南诏虽在偏远边陲,民风却比西唐要开放得多。曾经西唐那位武后,也不过养了三四个面首解闷,言官的口诛笔伐就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一,再也不能回去了。”她沉默了,楚云侑也不曾追问,只是陪伴她沉默,他是个很懂得人心的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只要倾听即可。
      “我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我虽然知道那个道理,却并不感同身受,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在南诏人眼中,我就像是西唐人,我说的南诏话音调不准,对于南诏的很多风俗习惯并不了解。”楚昭华笑道,“可是很奇怪,我在西唐,会有人问我,是不是南诏人。好像……我既不是西唐人,也非南诏人,那么,我到底是谁?”
      楚云侑抬起手臂,拖动叮当作响的镣铐,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别难过。”
      “我没有难过。”她抬起头,月光透过木格子窗映在她的脸上,在睫毛下晕染了开去,显得她面孔光洁,容颜秀美,她的眼睛波澜不惊,没有半分水气氤氲,她的确没有难过,也没有流泪。
      楚云侑又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
      “你不明白的。你说并不难受之后,我本是想接一句‘但是我感觉到你的心在难过,可是我现在看出你是真的不需要安慰。我还是省点力气。”
      楚昭华不禁莞尔:“的确,你现在可比我难过得多。”
      话音刚落,只听楚云侑的肚子叫了一声,他尴尬地露出一脸苦色:“的确是不太好受。”
      楚昭华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沾到的枯草,若无其事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你身上没有带点心?”
      “我是受人之托来看你的,为什么要带着点心?”楚昭华笑眯眯地回答,“再说了,少吃一餐又饿不死,等睡着了自然不会感觉饿了。”其实,她第一回意识到自己的南诏血统明明白白地镌刻在身上昭然若揭,是在李毓初到崇玄那日。
      她因为好心递给他几个野生的刺梨。
      刺梨果多长在悬崖间,她好不容易才采到小半篮子。分完之后,也把剩下的留给自己,而是给了初来乍到的李毓。
      李毓握着刺梨,一张俊秀到近乎秀丽的面孔紧绷着,隔了好一会儿才点了一下头,连句谢都没有说。她经不住笑了,眉眼生动:“你尝尝,真的很甜。”
      李毓那双眼角微挑的双眸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眼角那颗泪痣稍稍缓解了他那一脸肃杀僵硬,显得面容柔和:“嗯。”
      楚昭华转身走了几步,还没走远,就听见他身边的侍从道:“殿下还不赶紧把这些果子扔了?看她那张脸就是个南蛮子,南蛮子给的来路不明的果子,怎么能吃得下口?”
      南蛮子,是对南诏人的蔑称。
      然后,她就听见果子落地的声音。
      她咽了下口水,日头这么晒,她大半日连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不过以己度人,看他嘴唇发白的模样,一定也是很渴了。
      早知道,就不瞎操心做这个滥好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淡青色的经络在薄薄的皮肤下显得无比清晰,她的肤色远比一般西唐人白皙,瞳色又偏浅,是浅琥珀色,更显得瞳仁很黑。
      她定定地看着水面的倒影,嘴角扬起三分笑:原来,她长了一张南蛮子的脸啊……
      “我该坐在何处?”
      场景变换,她又回到了崇玄的静室,满屋墨香,还有书册翻页的沙沙声响。她提笔,正在临摹字帖,忽然听见身后有道声音。
      她搁下笔,转过身去,只见昨日见过的贵族少年站在身后,原本华贵衣裳已经换成了粗布道袍,可那道袍也被他穿得服帖整洁,连一处衣角都不皱:“你在问我?”
      李毓“嗯”了一声,那双黑嗔嗔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楚昭华想起昨日那声“南蛮子”,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无:“你跟我说话,为何不叫师姐?”
      李毓顿了一下,双眸垂下:“……师姐。”
      她陷在一片漆黑之中,只隐约听见有人不断地重复:“师姐,师姐……昭华……”一声一声,缠绕着她,挣脱不开。清晨醒过来时,她从贴身的衣囊里找出了刻着李毓生辰的、碎成几瓣的玉牌。那玉并非价值连城的美玉,甚至在玉身上还有阴翳。她坐在床头,将那些碎玉拼在一起,却发觉少了一小片。
      楚昭华想了想,很有可能是在摔到山崖下时磕坏的,估计是找不回来了。
      她原本还想寻个手艺人把玉牌拼合后用金丝镶嵌,可是少了这一小片,就算用金子包上,手艺人的技术也足够好,到底也是不完整的。
      她想了一会儿,再不完整,也比这破碎状要好一些。趁着现在还早,倒是可以在镇上找找是不是有人能修复。
      她才刚推门出去,就见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那身影有些瘦弱单薄,个子刚开始抽条,还是少年很青涩的模样,正是肖易。
      她想起昨日在阮绡处听见的对话,眼神暗了暗,便笑道:“这么早过来,是找我吗?”
      肖易双眼通红,血丝密布,看来一晚上辗转反侧根本不能入眠。他紧握双拳,又慢慢松开,不太自然地朝她笑了笑:“我听白长老说你也来了,就来看看。没想到你还赖床,害得我等了很久。”
      楚昭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朝东方看了看,意味深长。
      肖易更不自然了:“你在看什么?”
      “我在估算时辰,”楚昭华道,“怎么算,现在好像才辰时。我还以为是午时,想着怎么睡了这么久,劳你等了半日。”
      肖易一愣,脸色有点僵硬了。
      楚昭华顾自打了水洗漱,重新梳了头发,很快就焕然一新。
      肖易看她这样旁若无人地梳洗,脸已经完全僵了,楚昭华比他年长三五岁,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小孩,阮绡教他的,他根本做不出来,可是不做,就连机会都没有。他把心一横,抢过她手上的梳子,涨红了脸道:“你看你笨手笨脚的,我来……来帮你梳。”
      楚昭华挑眉,更加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我笨手笨脚,那你又会梳几种发髻?”
      他会梳几种发髻?他根本一种都不会,就算今后学会了,但现在也是不会的。肖易昂起头道:“自然会好几种,什么飞燕髻、堕马髻,长髻……”
      “好了,不管你会几种,我只是轻便地出一趟门。”楚昭华回头看了一眼姬慕云所住厢房的房门,从他昨日第一回祛毒之后就早早睡下,到现在都还没醒,她思忖这也不算坏事,就打算先出门一趟。她从昨日进来的暗道出去,肖易也跟在她身后,楚昭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转头问道:“我只是出去一会儿,你也要跟着。”
      “我为什么不能跟着?难道是你心里有鬼,想找官府通风报信?”
      楚昭华轻嗤道:“我都快上官府的通缉榜了,还怎么通风报信?”
      “那你是去干什么?”
      几句话一过,肖易也放松了,好奇心占上风的同时,对于自己的任务也就没这么惦记。
      楚昭华脚步不停:“我想去找个做首饰的工匠,我有块玉摔坏了,想重新镶上。”
      “是想把玉重新接回去吗?”肖易思忖道,“我知道镇上有家首饰铺的老板手艺不错,阿婆也去他那边修过首饰。”
      楚昭华闻言,脚步慢了一些,很快和他对调了位置:“既然如此,你来带路。”
      他们走出了暗道,又七拐八弯地走到一条小巷子里面,肖易熟门熟路地停在一家还没开门的铺子前,直接开始捶门,开门的人口中一叠声地来了,一面睡眼惺忪地来开门了。
      “老板,有块玉碎了,想找你镶起来。”
      老板看看肖易,见他年纪小,衣衫普通,便挥挥手:“你这小孩别闹,要玩上别家玩去。”
      肖易本来就不想被当成小孩,闻言就更气愤,一双猫眼瞪得又大又亮:“我怎么就胡闹了,我们真是有生意给你做,难道你有生意都还不接吗?”
      楚昭华从他身后转了出来,手上拿着刺绣精美的衣囊:“老板,是我的玉摔坏了。”
      老板看了看她,点点头:“进来吧。”“难,很难,少的那块碎片刚好在玉牌正面,如果用别的玉拼合上去,纹理根本就对不上,除非找到同一块籽料。”老板

20181011更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