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香浓郁，汤鲜味美，真是不错！”
沈复瞥了她一眼，道：“鸭汤首选野老鸭，厨师们还讲究白者良、黑者毒，老者良、嫩者毒！”
“只是吃一顿饭，哪来这么多讲头？”陈芸一边夹了块金华火腿，一边扫了一眼两人。
“《礼记》有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沈复知道陈芸几斤几两，忍不住炫弄自己的学识，“你们别小瞧了这一饮一食，这里头的学问可大着呢，一点也不比科举简单！”
陈芸抿嘴一笑，匆匆与沈雪茹互视一眼，然后安心低下头来品尝美味。
沈复见两人不搭腔，十分兴致顿时去了八分，于是闷哼一声，使唤陈芸为自己夹菜。
陈芸可怜他吊着胳膊，很贴心地为他夹菜肉，又伺候他喝了一碗山药红枣粥。
饭罢，福禧、福禄进来搬桌挪椅，瑞云、瑞彩收拾残羹剩饭，陈芸扶着沈复坐到罗汉床上下棋解闷。
三个人轮流下了几局，沈雪茹自觉技不如人，索性坐到一边观摩陈芸两人切磋。
“哎，明明已经落子了，怎么磨得开脸悔棋？”陈芸见沈复落棋后又收回去，脱口耻笑。
沈复望着棋盘的棋子已经成了掎角之势，忍不住叹息道：“棋差一招，满盘皆输！我煞费苦心布了半天的局，却因走错了一步棋，而葬送了先前所有的谋划，不可，不可！”
沈雪茹见陈芸不再追究，从旁道：“原来哥哥也爱耍赖皮，明儿我有样学样，哥哥可莫要嘲笑我！”
沈复无可奈何，只能扔棋认负，可他兴致正浓，必得赢一把才能心里畅快，于是厮缠着陈芸再下一盘。
陈芸出来久了，担心严氏寻自己，于是推脱道：“下棋原为陶情怡性，若都像你这般求胜心切，那还有什么情趣呢？”
沈复苦着脸不说话。
“我已出来了半天，估计娘该寻我了！”陈芸慢慢地说着，“你若是嫌不尽兴，不妨明日再约！”
“那你明天一定来得早一点！”沈复褪去失落，满脸兴致勃勃状道：“其实，挑灯夜战，更有情韵！”
陈芸淡淡一笑，道：“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原来你是惦记这个！”
沈复见她猜中自己心思，不由会心一笑。
沈雪茹早想回去，只是见陈芸与沈复对战正酣，委实找不到机会开口，此刻听陈芸说起要走，连忙上去挽住陈芸的胳膊，然后且谈且走。
静心院这边，两个负责洒扫的丫鬟持帚清道，遥见陈芸披着斗篷回来，两人皆冲着陈芸笑了笑。
陈芸见她们温和，也略略一笑，然后迈步登上石阶，穿过朱红苏绣喜鹊登梅毡帘进了堂屋。
严氏正打着盹儿，忽听外头有些动静，连忙睁开眼来瞧，见是陈芸慢慢悠悠进来，便笑道：“刚还满院子找你不到呢，这时候，连午时也过了，你自己又冒出来啦！”
“娘半天没有出屋吗？”陈芸温顺地说着，因见严氏含笑点头，又道：“娘可听说复兄弟从马上摔下来了？”
严氏听了，立刻惊得从榻上站了起来，道：“怎么从马上摔下来？可摔到了那里？”
“娘且宽心，复兄弟只是胳膊脱臼，其他地方倒是安然无损！”陈芸温婉笑着，一边扶严氏坐下，一边又道：“他呀，平时愣头愣脑惯了，这回从马上摔了，倒也是好事，权且让他记个教训！”
严氏默默念了声佛，又等平复了心绪，才道：“昨儿，你姑妈刚从我这里要了你的生辰八字，复儿今日就出了这档子事，万一他有个好歹，娘可真为你忧心！”
“娘为我忧心什么？反正我认定了他，不管将来是好是坏，我都与他患难与共！”陈芸温情脉脉地说着，忽然又问：“对了，姑妈好端端要我的生辰八字做什么？”
“傻孩子，你动脑筋想一想，你姑妈要你的生辰八字能做什么？”严氏满是怜爱地盯着女儿，道：“虽说你与复儿两厢情愿，可婚姻大事，总要经过周公六礼才显得正式！”
“你姑妈要你的生辰八字，还不是为了问吉卜凶吗？”严氏见陈芸满眼疑惑，只得又解释道：“三清观有位冲静道长，不光道法无边，还擅长测字算命。你姑妈原定明日去三清观一趟，可眼下复儿出了这事，恐怕还得往后等一等才行！”
陈芸点着头，笑道：“对了，听说晴姐姐明日回门，也不知她会不会到老祖宗跟前磕头？”
“应该会吧，大家族里规矩繁缛，最重孝道，那大老爷也是个极孝顺的人，怎么着也得让晴姑娘过来磕个头！”严氏平淡说着，突然又看着满眼期待的陈芸，道：“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明日新姑爷登府，按照惯例，不准外人在场，咱们是客，没必要过去点眼！”
陈芸点头称是，可转念想到沈雪晴是作为新妇回门，莫名觉得有些开心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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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沧浪亭（四）[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