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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只要赶在寒露前后把麦子种到地里去,明年的麦上又是一个好收成。”蚂蚱大爷接着自己的话说,“今年的八月十五夜晚的月亮很明很亮,四周围也没啥子云彩,也没有月晕,明年的天气就会很干净,该下雨就会下雨,该晴天就会是晴天。明年下半年的天气会是啥样,看正月十五的月亮和五月端午那天的天气。正月十五的月亮要是跟今年八月十五的月亮这样干净,明年八月十五前后一准会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晴天,八月十五前后赶在秋分、寒露和霜降的节气,正是秋种的时候。”
      雨越下越大,豆子紧赶着脚下的步子往会奔,车子后面的毛驴也紧颠着四蹄跟着跑。白天看着像狼牙一样的路面这个时候一高一低地垫着两个车轮子,簸箕一样颠得车上的蚂蚱大爷说话的声音打着结儿。
      豆子觉得车子越拉越沉,他心里很清楚,已经给下得湿了的路面在两个车轮子上粘住了不少的泥,这个时候,只有车子跑得快,粘在两个车轮子上的泥才能给甩下来,车子才会拉起来觉得轻快。想到这儿,豆子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豆子,还是我下去地走吧。”蚂蚱大爷似乎也觉出了架子车给淋湿了的路面粘得笨重了,他喊着豆子说,“要不,马上车子就走不动了。”
      “不成!”豆子头也没回地说,“再有几步就到家了,这个时候你下来地走,不到家就会给淋得浑身湿透。你就只管在车子上坐稳当了!”说着,他脚下的步子变得更快了。
      这个地方的秋雨,以往都是这样的德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赶在白天,这样不大不小的雨能看得很清楚,雨点儿不大,但下得密实,也下得欢实,雨点儿和雨点儿之间看不到啥子空隙,整个地面儿以上,好像给这样拥挤着的雨点儿堵塞了一样。
      豆子拉着架子车一路的紧跑,但是,变得笨重的车轮子还是拖慢了他的步子。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在很快地变得很细,进出喉咙管子的气儿很堵,堵得整个胸壳廊子里烧了一堆儿火一样的发热,这样的热烤着整个身子,烤得身子外面的肉皮儿一个劲儿地发烫,倒是淋在身上的雨水让自己觉出了点儿清凉。
      “豆子,还是让我下去帮你推着车子吧。”坐在车子上的蚂蚱大爷着急似的向豆子说。
      “大爷,你就别管了,这不是要进家了吗?几步的路。”豆子倔着性子回头说。
      “你这孩子咋的这么倔呀,这一路把你累成啥样儿了!”蚂蚱大爷在架子车上欠着屁股要往车子下面下,“又不是晴天路好,这泥路,脚下一泚一滑的。”
      “大爷,你就只管坐好了!”豆子没有停步,仍一个劲儿地拽着架子车往前走。
      蚂蚱大爷见豆子这样不停步子,自己这两条腿又不能像别人那样从架子车上往下蹦。他很觉得愧疚似的只能在架子车上叹着埋怨豆子的大气儿。
      雨水并没有因为有人遭了它的淋拍而停下来,它变得像瘸驴拉着破磨似的不紧不慢,咯咯吱吱地均匀地下着。
      豆子拉着蚂蚱大爷进了院子,这个时候,他说不清自己身上的衣裳是给雨水淋透了,还是给自己的汗水浸透了,可能是给雨水淋透的吧,打在地里蚂蚱大爷催着自己把毛驴带得快一些的那个时候起,自己身上好像就没有汗水能出了。
      小米她们姊妹几个见豆子和蚂蚱大爷回来了,都头上顶着破麻袋片子出来迎了上去。
      “你们几个赶紧回屋去,一会儿衣裳就给淋透了。”豆子见了小米她们几个,马上就催着要她们回屋去,“这外面的事儿你们几个就别管了,反正我的衣裳都淋透了。”
      蚂蚱大爷从架子车上下来之后,马上就蹶蹦着两腿去解拴在车尾巴上的那头毛驴。
      “大爷,你也赶紧进屋去暖和暖和,这湿衣裳经风一吹,身上冷。”豆子劝着蚂蚱大爷说,“这点儿事儿你就别插手了。”
      “我把驴解下来,你赶紧把耧搬进屋去,出来把这头驴给人家送去。”蚂蚱大爷没有依着豆子的话进屋,而是安持着豆子说,“架子车你就别管了,我把它靠着房檐抽起来。”
      豆子知道,蚂蚱大爷说出来的话也很难收回去,虽说自己想着这个时候能让蚂蚱大爷回屋,蚂蚱大爷也不会依着自己的话就回屋去。他把播种麦子的耧搬到屋里,出来就从蚂蚱大爷的手里接过那头毛驴,然后就牵着那头毛驴走出了院子。
      蚂蚱大爷蹶蹦着两腿把车子上的几个袋子收拾着放回屋里,然后又蹶蹦着把架子车抽着靠在房檐下。
      “大爷,快进屋歇着吧。”麦子见蚂蚱大爷抽好了架子车,招呼着蚂蚱大爷说。
      “麦子,不急,等大爷把车轮子上的泥给刮下来就进屋。”蚂蚱大爷听了麦子的招呼,心里一阵的热乎,整个晚晌的累一下子就觉得没了。
      “大爷,把车轮子搬到屋里来刮吧。”麦子催着蚂蚱大爷说,“外面下着雨呢。”
      蚂蚱大爷向站在门口的麦子看了看,搬起车轮子就蹶蹦着进了屋。
      “大爷,你歇着,车轮上的泥我来刮。”蚂蚱大爷刚进屋,麦子就让着蚂蚱大爷说。
      “闺女,你旁边呆着,值不当的再让你占双手。你看,我这两手上都是泥了。”蚂蚱大爷笑着对麦子说着,把两手伸着给麦子看了看。
      屋里已经点上的那个洋油灯发着昏黄的光,蚂蚱大爷的一双手在这样的灯光里只能看出一个大概。麦子瞅了瞅蚂蚱大爷的这双手,像耧地的筢子粘上了庄稼秧子似的。她对这样的手不觉得惊奇,虽说哥哥姐姐们的手要比蚂蚱大爷的这双手显着嫩成,可赶在庄稼季儿上也常会这样,在这样的洋油灯下看着像个耧地的筢子。就是哥哥姐姐们这样的手,一年四季耧着家里的日月。洋油灯的光线照不清她脸上对蚂蚱大爷这双手的心疼,她顿了顿,对蚂蚱大爷说:“大爷,别刮了,等天晴了搬到外面柺打柺打它自己就掉了。”
      “闺女,大爷知道你是心疼大爷,可这不是咱们自己家的车子。咱们自己家的车子,咋的都行。这是借人家的车子,咱得把它经管好了,别让它在咱们家生了锈,往后再借人家的车子,人家好说话。”蚂蚱大爷蹲下身子,手里抄起一个小棒子,歪着头开始往下刮车轮子上粘着的泥。
      麦子站在蚂蚱大爷的身旁瞅着蚂蚱大爷,说:“大爷,你的衣裳都湿了,换换衣裳再刮吧,要不就冷了。”
      “这天儿,大爷不冷。”蚂蚱大爷给麦子的话说得心里热乎乎地发酸,他头也不抬地回着麦子的话说,“刚才大爷还出汗了呢。”
      “那是在干着活儿,现在不干活儿了,穿着湿衣裳说冷就冷。”麦子瞅着蚂蚱大爷说。
      站在旁边的小米和谷子她们几个看着蚂蚱大爷,听着蚂蚱大爷和麦子的说话,都说不出言语来,爹要是活着,也不过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照理儿来说,蚂蚱大爷今儿整个晚晌能帮着这个家把那两块地的麦子给种上,就让这姊妹几个承了他很大的情了,这个时候这些琐碎事儿都该由这姊妹几个动手做了。可他蚂蚱大爷不肯让这姊妹几个伸手去收拾这些琐碎事儿,这是蚂蚱大爷打心眼儿里心疼着这姊妹几个呀!

第48章 风风雨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