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了小米这闺女,那就是谁家八百辈子烧了好香了,家里地里,里里外外,她小米一个人就能支撑下一多半啊。
小米离开二姑家之后,又是一阵的紧跑往家里赶。
可能是赶得太紧了,小米离开二姑家还没有二里路,不知咋的了,她脚下一个硌挡,一个跟头把她摔得老远,手里的那半斤白糖扔出去了老远,包着白糖的厚草纸也给摔得裂成了两半,半斤白糖也撒了一地。
小米在地上憋了一阵子的气,这才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她从地上坐起来,老半天才出了一口气。她摸了摸给摔得生疼的髁膝盖,好像髁膝盖给摔破皮儿了。她往上挽了挽裤腿,顿时,她有些不敢相信了,两个髁膝盖都给摔破了很大的一块皮,血也在往外溵着。她咬了一下牙,抬头瞅了瞅给摔撒了的白糖,心里又是一阵的怪罪,自己这是咋的了?咋的就这么不中用呀!她很干脆地把两个腿裤都挽到了髁膝盖的上面,咬着牙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撒在地上的白糖跟前,又蹲下身子把那张摔得开了两瓣的草纸叠着放成了两层,然后一把一把地把撒到地上的白糖拢成一堆儿,小心地抓到那张已经叠成两层的草纸上。
小米把洒到地上的白糖连同地上的土沫儿抓到那张草纸上之后,很用心地用这两层草纸重新把它包起来。
小米重新包好已经掺了土沫儿的白糖之后,用那根刚才缠着白糖包儿的线绳子把重新包成的包儿来回缠了几圈儿,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之后,觉得放心了,这才站起身来往回走。
给摔破了髁膝盖的两腿蹲着时还不觉得咋的,这一走起路来,不光髁膝盖外面的皮疼,髁膝盖里面也疼,她觉得两边的肋岔子好像也疼了,这一跟头摔得重了!是不是给摔得岔气儿了?要不,两边的肋岔子不会疼的。她有用劲儿憋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憋,两边的肋岔子倒不那么疼了。真的是给摔岔气儿了!
小米紧一阵慢一阵地憋着气儿,高高地挽着裤腿儿蹦跶着两腿往村子里回,破了皮儿的两个髁膝盖给一紧一松地挣得不光往外冒血,这破皮儿的疼还烧火一样的髁膝盖骨头缝儿里钻。小米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自己,咋的就不小心就给摔倒了呢,自己这下要是真的给摔出了长短,正赶在这大忙的时候,家里的活儿倒还好说,谷子能帮手给做了,地里的活儿就要给耽搁了,那可是一年的口粮,误了一季儿就是一年啊!
小米一瘸一蹦地走到了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她稍稍地站了一会儿,眼望着生养自己的黄庄子,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了两下。黄庄子不大,上下不到三十户人家。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祖上就在这个村子里住了下来。打自己小时候记事儿起,这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就这样平常地在这个村子里,守着日头从村子东面升起来又落到村子的西边去,日子虽说穷了些,可谁与谁也没有过啥子深仇大恨,至多就是为了鸡飞狗跳的吵上几句嘴,事儿过了之后就没啥子了。这些年来,要不是自己家摊上了这些老少爷们儿们,说不准姊妹几个真的要出去拉棍要饭了。这些年自己这姊妹几个能在这个村子里活下来,也多亏了这些老少爷们儿们东一把手西一把手的帮衬了。
小米掂了掂手里的纸包,然后小心地把那个包着白糖和土沫儿的纸包往地上轻轻一放,一替一个地把两个挽起来的裤腿给放了下来。要是还挽着裤腿进了村子,自己髁膝盖上的伤会给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瞅见,这样就会传到谷子她们几个的耳朵里,她们几个就会心疼着急,豆子哥会不让自己下地干活儿。这样,这个大忙的季节就多半扛在豆子哥的肩上了。
小米放下两个裤腿,重新拎起那个包着白糖和土沫儿的纸包往村子里回。她咬着牙强忍着髁膝盖上的疼,吃力地装出像平常的样子走路。可是,不管她咋的咬牙,髁膝盖上的疼还是让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两个肋岔子也随着喘气儿一阵一阵地疼。
“小米这是咋的了?”小米刚进村子,猫春娘扛着钉耙从地里回来正碰上了小米,老远瞅着小米就很惊奇地喊着小米。
“是婶子呀!我这没咋的。”小米稍微停了一下,回头瞅了一眼猫春娘,脸上有些费事地笑了一下,跟猫春娘打了个招呼。
“没咋?那咋的会一瘸一蹦的?”猫春娘站下步子,拧着眉疙瘩瞅着小米看了老半天,然后两眼盯着小米的两条腿说,“腿上咋的了?”
“没咋,就是碰破点儿皮儿。”小米见瞒不过猫春娘,笑了笑说。
“不对吧?破了一点儿皮儿就能这样一瘸一拐的?”猫春娘抬起两眼看着小米的脸说,“一准是给碰得重了,是不是给啥人打了欺负了?谁要是欺负你这孩子,那真实他缺了八辈子的大德了!”
“没谁打我欺负我,是我自己给摔倒摔的。”小米见猫春娘虎着脸跟谁没完似的发起了脾气,忙向猫春娘解释着说,“刚才在路上没小心给栽倒摔得髁膝盖有点儿疼,没啥大事儿。”
“我说呢,咱家小米知理懂事儿的,谁家会欺负咱家小米呀。”猫春娘听小米这么一说,马上就放下了脸色,说,“你这孩子呀,走路咋还不当心呢?你看,都摔成这样了。”
“哪有走路不绊脚的。”小米有点儿难为情地一笑,“咱这庄户人家,走路不当心给绊得摔个跟头也不是啥稀罕的事儿。”
猫春娘点着头说:“也是,咱庄户人家的路都跟狼牙似的不平整,不当心就会给绊得摔个跟头。赶紧让婶子看看摔得厉害不?”说着,她把肩上的钉耙往旁边一放,弯下腰就要掀起小米的裤腿看。
小米给猫春娘这样的举动弄得有些挂不住脸儿了,忙退着步子不让猫春娘看。
“这孩子,给婶子看看能有啥子?”猫春娘见小米退着步子不给看,抬头有些生气似的瞅着小米一鼓嘴巴,抱怨着说,“婶子看看摔得厉害不,回头好给你找点儿药糊糊。前一阵子你叔给那谁家的驴踢了迎面骨,婶子找人弄了点儿面子药,糊上两回就见好了。”
“婶子,真的不打紧,就破了点儿皮儿。”小米安慰猫春娘似的说。
其实,小米心里也明白,猫春娘就是一张好嘴,说起话来让人听着比不出五服的本家还要亲,真的做起事儿来,就不咋地像她嘴上说的那样了。不过,倒也是有时候邻里之间能帮上一把手的时候也会伸手帮上一把。不过,这把手帮过之后,她能招摇得满村子人家都知道。
“能不打紧吗?看你都疼得脸色都蜡蜡白了。”猫春娘仍鼓着嘴巴抱怨着小米。
小米心里清楚,猫春娘说自己脸色蜡蜡白,是给两边的肋岔子疼的。
猫春娘见小米没有说话,就试着抓起了小米的裤腿向上挽了挽。
猫春娘咋地也没有想到小米说的只是给碰破了一点儿皮是这样的破法,髁膝盖上给摔破的地儿还在顺着迎面骨往下淌着血。她很怪罪地抬头瞅着小米的脸,说:“你不是说就破了一点儿皮儿吗?看,都破成啥样了!”说着,她又把小米的另一条裤腿给挽了起来。同样,她看到了小米的另一个髁膝盖也在顺着迎面骨往下淌着血。
小米还是冲着猫春娘笑了笑,说:“没啥事儿!”
“还没啥事儿?”猫春娘这下子脸色虎得铁青。
“婶子,咱这身子骨,别说碰破了这么一丁点儿的皮儿,就是掉块儿肉,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小米见猫春娘的脸虎得要炸出声响来,忙向猫春娘很不经心地说。
“你这孩子呀,咋的会摔成这样了?摔破了咋的不找块布包一包呀!这手里又拎的是啥东西?”猫春娘仍埋怨着小米。
小米把手里那个包着白糖和土沫儿的纸包向上一提,把五妮儿病了的前前后后说给了猫春娘。
“你这个傻闺女呀,俺家里没人你就不会到地里找?哪还用去你二姑家找这点儿白糖!”猫春娘责怪着说,“这回好了,白糖也给摔洒了,人还给摔伤了。”
“婶子,没事儿的!”小米听了猫春娘的话,心里也是一阵对自己的怪罪,是该先到猫春他们家地里看看,实在不行的话再去二姑家。
“白糖里掺了土沫儿咋吃?跟我起俺们家把那半斤白糖拿回去吧。”猫春娘从地上站起身来,顺手抓起刚才放到旁边的钉耙,说,“顺手再把上次你叔没有用完的面子药拿回去,用香油和和糊到两个髁膝盖上,有个一天两天就能好了。”
“白糖里掺了土沫儿不打紧,用水一化,土沫儿就沉底儿了。”小米说。
“你这孩子真会过日子!”猫春娘把钉耙重新扛到了肩上,说,“两个给摔破了的髁膝盖得上药吧!走,跟我到俺们家去把你叔治驴踢的面子药拿回去。”
小米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驴踢的伤是驴蹄子撞出来的,自己这摔的伤也算是撞出来的,说不准治驴踢伤的面子药还真能治自己髁膝盖上摔出来的伤呢。真的像猫春娘说的这样,用香油和和糊上,一天两天就能见好了,那就耽误不了整地种麦子。想到这儿,小米就跟上了猫春娘朝猫春家一瘸一拐地去了。
“小米,这两天婶子就想跟你说件事儿。”路上,猫春娘回头看了一阵小米,有些开不了口似的向小米说。
“婶子,有啥事你就直说吧,我们家帮不了啥大忙,小忙还是能帮上一把手。”小米听猫春娘这么一说,心里先是一个咯噔,猫春娘能有啥事儿要跟自己说呢?该不是上次那只羊的事儿吧!前几天就听说了,他们家的那只羊这一窝下了四个羊羔子,再有些日子就满月了,他们家也该按着上次的说叨还自己家羊了,是不是她现在想滚嘴了?也不会吧,当时是当着村子里的很多老少爷们儿们的面儿说出去的话,这个嘴她滚不了的。那到底她又会是啥事儿想跟自己说?她抬头看了看猫春娘。
第10章 几勺子白糖的难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