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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1/2页]

棋恋 张德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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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两个人坐在别墅前的葡萄架下,清爽的微风吹拂在他们身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烤鱼架子上燃烧着的炙热的火焰点亮了周围的一切。整个庄园里静悄悄的,可以清楚地听见草丛中蟋蟀的奏鸣曲、木炭在火中燃烧发出的轻脆的“劈劈啪啪”的声音、以及树叶在凉爽的微风中摇曳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海因策用勺子在罐子里崴了一勺盐,撒在鱼上,从地上拣起一把扑扇,扇了几下,袅袅的炊烟升腾在半空中,烤鱼的香味和鲜花的芳香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海伦娜望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小伙子,火焰的光芒反射在她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里,她仿佛看到自己依偎在他宽大的怀里,尽情地享受着浪漫和温情。“难道我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女孩子这么快就爱上一个男人这也太轻浮了,爸爸妈妈知道了非气坏了不可。我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可是他的确是个有正义感的好人呐,和他在一起,我有一种安全感,就像有了一个贴身保镖,每当他对我说‘别害怕,我马上就能克服我的胆怯,这是我力量的源泉,这股力量也太神奇了!这种感觉我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这味儿真香啊,少爷!我从酒窖里就闻见了。”管家沃尔夫大叔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瓶酒、起子和两只酒杯走了过来。
      “你是不想来一点儿?”
      “谢谢您,少爷,不过我怕我在这儿,您不能尽兴。”他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向海伦娜点了点头,说了声“少陪”,便走开了。
      “你是想喝白兰地、杜松子酒,还是苦艾酒?这里还有法国波尔多产的红葡萄酒,我在酒窖里放了好几年了,一直没舍得喝,今天来招待你这位贵客。”
      “可是我不会喝酒,我母亲不让我喝酒。”
      “可是你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实现了你的梦想,这是非常难得的事,而且昨天发挥得非常出色,尤其是残局阶段,简直是淋漓尽致,光看棋谱,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姑娘下出来的妙手,而且是在决定冠军归属的关键时刻,时间所剩无几的情况下,这难道不值得好好庆贺一下吗?”
      “这……”海伦娜面露难色。
      “好吧,我不强求你,没关系。”
      “不不,我……”海伦娜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心情油然而生。
      “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想说什么就说,不必那么拘谨。”
      “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才有机会参加最后一场比赛,要不是你的帮助,我不但……”
      “好了,你已经道过谢了,你这么客气就见外了。”
      “要不然,我就破一回例,陪你喝几杯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不过我要是喝醉了,你不许欺负我。”
      “放心,放心,不会让你喝醉的,我还想和你切磋棋艺呢。”海因策把一只酒杯递给海伦娜,“咱们喝红酒吧,这个度数低。”
      海伦娜点了点头。
      海因策把红酒打开,给海伦娜斟上一杯,自己也斟上一杯,“趁你还没有改变主意,来!祝贺新棋后的诞生!为了我们的……”
      “为了我们的友谊。”
      “友谊!”
      两只酒杯轻轻地碰在一起。
      “咳咳!”海伦娜不小心呛着了一下,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瞧你,慢一点,日内瓦公约又没有明文规定喝酒的时候碰了杯就得干。鱼熟了,吃吧。”
      “请原谅。我先做祷告了。”
      海因策注意到海伦娜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
      一只戴着钻石戒指的纤细的手把一个烟头狠狠地掐灭在一个放满了烟头的大理石烟灰缸里,被砸碎的梳妆台镜子里扭曲地反射出女人后脖梗子上纹的纳粹鹰徽图案和对面墙上挂着的阿道夫?希特勒的画像。整个房间里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战役一样烟雾弥漫,被摔碎的玻璃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地板上。
      棋局结束已经二十多个小时了,吕迪娅的脸色依然是那么铁青,妖艳的眼睛里露出红红的血丝,腹部像波浪一样一起一伏。“该死!关键时刻摸那个该死的兵干吗?真蠢!我应该走车e3,下一步强行兑掉她的f兵,兑掉就是和棋,上帝也帮不了她。我怎么连这么简单的棋都没看出来?!保持了五年之久的棋后头衔在家乡父老面前就这样拱手让给了一个犹太猪!海因策,你这个犹大!混蛋!你跟我可是青梅竹马,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还对我说那些冷嘲热讽的话!不仅如此,那天去警察署的时候,坐你汽车的是我,出来的时候坐你汽车的却换成了她!我棋后头衔丢了,你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幸灾乐祸!妈的!气死我了!”
      吕迪娅打开香烟盒,看见里面已经空了,她狠狠地把烟盒攥得稀巴烂,随后,她的眼神定在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上。
      管家安德森拿起电话,“喂?”
      “安德森,海因策回来了吗?”
      “少爷还没有回来,普林茨小姐。”
      “狗东西,跑到哪儿去了?”吕迪娅嘟哝着。
      “等少爷回来,我让他给您打电话吧。”
      “夫人在家吗?我想和夫人说几句话。”
      “请稍等。”
      安德森走到饭厅,敲了敲门。
      “进来。”赫尔维格夫人说。
      安德森推门进去,对夫人说:“夫人,您的电话,是普林茨小姐打来的。”
      吕迪娅紧锁着眉头,她有一种直觉,“海因策会不会一整天都在陪那个犹太猪旅游观光?甚至……”
      “喂?”话筒里传来赫尔维格夫人的声音。
      “你好,夫人,我是吕迪娅。海因策还没回来吗?”
      “没有。”
      “他会不会是不愿意接我电话啊?”
      “不是,孩子,你别多心。他从早上六点就开着车出门了,说要去棋院。”
      “不对,我今天上午去过棋院,没见到他。”
      “是这样。他到现在一直都没回来过,也没来过电话。”
      “好吧,夫人,明天上午我可不可以和您谈谈?”
      “欢迎你,孩子。”
      海伦娜把竹扦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
      “你吃好了吗?再用一点吧,亲爱的。”
      “不,谢谢,我已经吃得太饱了。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海伦娜刚要把手帕收起来,海因策说:“等一下,能让我看看吗?”
      海伦娜一愣。
      “你的手帕。”
      海伦娜把手帕递给海因策。
      海因策接过来一看,原来上面绣着一张由三十二个黑格和三十二个白格组成的棋盘和三十二枚惟妙惟肖的棋子,“哈,真不愧是一名职业棋手,连擦嘴都忘不了象棋。”他边说边把手帕还给海伦娜。他忽然想起来今天下午海伦娜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对,我们家是开裁缝铺的,所以我从小就喜欢做针线活儿。”
      “这是你自己绣的?”
      海伦娜点了点头。
      “真的吗?”海因策一下子惊呆了,“能让我再看看吗?”
      海伦娜再次把手帕递给海因策。
      海因策双手捧着手帕,借着火光仔细端详。“绣得太好了!太精美了!简直是艺术品!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说完,他把手帕还给了海伦娜。“要不要再来一点?”海因策从地上拣起杜松子酒瓶子。
      海伦娜摆了摆手,不胜酒力的她在凉爽的微风的吹拂下,感觉到了一丝醉意,在皎洁的月光和炙热的火光照耀下,秀美的脸蛋变得绯红,看上去更加妩媚动人。“我……打扰你的时间太长了,我想我叔叔也差不多该到柏林了,我该告辞了。”
      “那太遗憾了。我把你请到这么个清静的地方,是想和当今的棋后一起切磋棋艺,我将感到不胜荣幸。”海因策并没有奢望海伦娜会欣然答应他的请求,可是令他喜出望外的是,当他抬起头想趁这位绝色佳人还没有从自己眼前消失,再好好欣赏一下她倾城倾国的美貌时,她竟然使劲地点了点头。
      一列火车停靠在柏林火车站的月台上,车厢门打开了,西格蒙德?奥本海默拎着行李从火车上下来。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他抬了一下胳膊,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二十点二十分。
      他走进候车室,每一排座位都找遍了,还是没有,他焦急地皱紧了眉头。
      “这孩子跑到哪儿去了?她人生地不熟,德语又不好,身上大概一分钱都没有,何况这么年轻漂亮,思想又单纯,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回去怎么面对她的父母?必须尽快找到她!火车发车之前大约两分钟,海伦娜忽然走出包厢,起先还以为她要如厕,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火车启动了,看见她还在站台上跟海因策?冯?赫尔维格交谈,没错,就是他!奇怪,他来干什么?是来送什么亲戚或者朋友?我赶忙走到车门旁,可是,火车已经开走了。这该死的快车,一站就是波兹南了,中间所有的站都不停。海伦娜是个性格内向的姑娘,从来不会和陌生男人聊天超过一分钟,甚至有些过于腼腆、拘谨,我想这时候她可能早就和那个年轻人分手了。可是她会去哪儿呢?候车室上上下下都找遍了,真见鬼,连她的影子都没有!她会不会和波兰大使馆联系?先打个电话问问吧。”
      海因策手里拿着蜡台走在楼梯上,海伦娜跟在他身后。他们的脚步虽然很轻,可走在木制的楼梯上,还是发出“咚、咚”的声响。从池塘里传来青蛙“呱、呱”的叫声。
      海因策忽然转过身来,对海伦娜说:“这座庄园经常过了午夜就有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出来,还能听见女人的哭泣声,所以我从来不在这里过夜。”
      海伦娜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快送我回去吧!”
      海因策笑了,“女孩子就是胆小。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这些说法都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说完,转过身继续往楼上走。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海伦娜一边跟着他身后上楼,一边思忖着这句话。
      两个人走到一个房间外,海因策左手端着蜡台,右手推开门,然后一闪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让海伦娜先进去。
      这是一间宽敞的卧室,天花板足有45米高。
      “为什么盖这么高啊?”海伦娜一边环视着这间卧室的陈设一边问。
      “盖得高不好吗?不仅夏天凉快,而且显得奔放、大气。”海因策边说边把蜡台放在传统的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壁炉的台子上,“这栋别墅已经有六十多年的历史,经过两次修缮,但装饰的风格基本上还保持原样,我母亲和我都喜欢古典风格,喜欢自然美。”
      墙壁上贴着古朴、典雅的壁纸。在壁炉的正上方一左一右挂着两副画像,画像上的两个人都留着大胡子,都是那么神采奕奕。
      “这两个人是……?”
      “他们是人类伟大的导师,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卡尔?马克思,弗雷德里希?冯?恩格斯,他们是我的偶像。《资本论》和《宣言》是我的精神食粮。卡尔?马克思有犹太血统,所以我对犹太人有好感。你来看。”
      海伦娜跟着他走到对面的墙上,只见墙上挂着一幅油画,上面画着一个很高的落地窗,左边矗立着古代打仗时穿的盔甲,右边是一个书柜,在落地窗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棋盘,两位老人正坐在桌子两旁,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棋盘。
      “这是俄国画家列宾的作品《下象棋》。”海因策走到海伦娜身旁,看见她的目光有些惊异,连忙向她解释,“我对绘画没什么兴趣,也没有那么高雅的品味,但是我热爱象棋,不仅是因为象棋是我的职业,更是我的事业。象棋是智慧的体操,智慧的试金石,对每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言,象棋是必不可少的。年轻人下象棋,可以锻炼思维、增强记忆力和培养坚强的意志;中年人下象棋,是一种快乐和美学的享受;老年人下象棋则是一种最好的休息。”
      海伦娜不住地点头,嘴角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她心里在想:“他能把歌德、普希金和托尔斯泰对象棋所做的评价连起来说。”
      “也许还不止这些。”
      海伦娜一愣,她转过脸,仰起头看着海因策,静静地聆听他自己对象棋的想法。
      海因策也转过脸看着海伦娜,在幽暗的烛光下,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闪烁出的炙热的、充满激情的眼神与海伦娜秀美的蓝眼睛里散发出的纯朴、温柔的目光相会在一起。
      “象棋也许还是,爱情的纽带,使一对恋人坠入爱河。”
      海伦娜听罢,脸上本来已经基本上褪去的红色“刷”的一下子像盛开的桃花一样绯红,她赶忙把目光转移别处。她无意中看见墙上挂着一把吉他。
      “这把吉他好久没弹了,我先调调音。”海因策走过去,把吉他从墙上摘下来,坐在沙发上,示意让海伦娜坐在他旁边。
      海伦娜在他身边坐下。
      海因策把吉他抱在腿上,调好了音。“给你唱首什么歌呢?”他思忖了片刻,说,“就唱《therosesur》吧”。他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道:“tis therosesur, left bloogher lovely anions are fadedflowerher kdred,rose bueflect back her bshes and give sigh foll not leave thee, thou lone one!h the lovely are sleeg,slee thou with thekdlcatter thy leaves oerthy atesthe garden lie scentlesssoon aollohen friendshi fro loves shg circle the ges dro true hearts lie witherd and fond ones ar! ould habit this bleak world alone”
      这优美的旋律和海因策浑厚的歌喉使海伦娜完全听入了迷,她出神地凝视着前方,直到他演唱完毕,她还沉浸在这动听的乐曲声中。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
      海伦娜轻轻地鼓了鼓掌,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忽然,她的眼睛里又流露出疑惑的神情。“rose是玫瑰吗?”
      “对。”
      “我英语不太好,你能不能给我翻译一下?”
      “这首歌的大意是,夏天最后一朵玫瑰还在孤独地开放,所有她可爱的伴侣都已凋谢死亡。再也没有一朵鲜花陪伴在她的身旁,映照在她绯红的脸庞,和她一同叹息悲伤。我不愿看你继续痛苦孤独地留在枝头上,愿你能跟随你的同伴一起安然长眠。我把你那芬芳花瓣轻轻散布在花坛上,让你和亲爱的同伴在那黄土中埋葬。当那爱人金色指环失去宝石的光芒,当那珍贵的友情枯萎,我也愿和你同往。当那忠实的心儿憔悴,当那亲爱的人儿死亡,谁还愿孤独地生存在这凄凉的世界上。”
      “玫瑰象征着爱情,应该很浪漫的,可这首歌旋律怎么这么伤感?听着催人泪下。”
      “这是首爱尔兰民歌。”海因策把吉他放下,“咱们来点欢快的,会跳探戈吗?”
      “不会。”
      “华尔兹呢?”
      “我跳不好。”
      “没关系,我来教你。”
      海因策走到窗前,蹲下身,打开柜门,从里面找出一个唱片机和一张唱片,然后关上柜门。把唱片机放在桌子上,把唱片放在唱片机上,打开开关,顿时,一首欢快的圆舞曲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海因策走到海伦娜跟前,伸出右手,风趣地说:“这位小姐,我能请您和我一起跳个舞吗?”
      海伦娜也伸出右手,站了起来。
      海因策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只手搂着她的后腰,两个人在幽暗的烛光下,跟着音乐的节拍跳着轻快的舞步。
      “真是天籁之音。知道这首曲子吗?”海因策问海伦娜。
      “《波兰圆舞曲》。肖邦是我们波兰人的骄傲。”
      “你也是。”
      “可我跳得实在是太糟糕了。”
      “没关系,你肯定能跳得很好。你做任何事都是那么出色。”海因策凝视着海伦娜清秀的面庞,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正要紧紧地搂住她,热烈地亲吻她,没想到她说:“算了,我还是别糟蹋艺术了。”说完,海伦娜回到沙发上坐下,“我真羡慕斯嘉丽,舞跳得那么好,穿着丧服跳也是那么美。”
      “可她不会下象棋。”
      “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瑞德?巴特勒。”
      “我觉得这个人有些玩世不恭。”
      “是的,不过他对爱情很执著。咱们继续?”海因策再次向她伸出手。
      “算了,不跳了。你不是说要和我一块儿切磋棋艺吗?”
      “好,请稍等。”海因策走到窗前的柜子旁,打开柜门,从里面掏出一个木盒子,木盒子上画着尺寸完全一样的黑色和白色相间的格子,他用一块抹布轻轻地擦掉上面的尘土,然后把盒子放在桌子上。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子旁,打开棋盒,把棋子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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