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的气候时好时坏,一会儿烈日暴晒,一会儿大雨如注。整座城市的上空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恶臭味,闻上去令人窒息;蚊子、苍蝇成群结队四处乱飞,帐篷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苍蝇,电线上被苍蝇裹着粗粗的一层。三个月艰苦的救援工作,锻炼了林金湖的革命意志,作为一个革命战士,心灵得到净化,灵魂在升华,同时他吃苦耐劳、勇于奉献的品行也得到了上级认可,再加上高中学历显得尤其珍贵,被师部定为提干预备对象,1978年保送到石家庄高级步兵学校进修,毕业后分配至徐州某装甲师连队任排长。
此后,24岁那年,父亲晋升到师部做作战参谋,在回乡探亲之际,经媒人介绍,认识了扬州城北公的女儿阮菱花,我的母亲。
古城扬州,毓贤街8号,水磨青砖砌墙,铁巴护持,结构井然,丽甍小瓦,就是阮家祠堂所在地。阮菱花系清朝扬州名士阮元之后,阮元历乾隆、嘉庆、道光三朝,任太傅,尊为三朝阁老、九省疆臣。“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经过大浪淘沙似的历史大变革,其后代子孙,散落在扬州各乡镇,务农、经商、工人皆有,只有每年清明节期间,族人们在阮庙举办家祭,阮姓子女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扬州城阮家祠堂,举行祭拜仪式,提醒着自己是名士之后,切勿做辱祖抹节之事。
林金湖与阮菱花互通书信大半年,两情相悦,相见恨晚,尤其是阮菱花写了一手硬笔书法,每封信邮寄到师部,都争相在部队的参谋、干事才俊们之间相互传阅,一个个啧啧称奇:“一个女子,书法写的如此银钩铁画、刚健柔美,真是硬气。”
此外,母亲多才多艺,还拉了一手的二胡,父亲回家探亲,母亲给他拉一首《子弟兵和老百姓》,有礼有节地抒发了人民军队与老百姓之间的鱼水之情,曲调朴实亲切,却抒发了自己对林金湖参谋的爱慕之心,让林金湖这样的铁汉子心生柔情,第一次有了要娶妻生子的迫切愿望。
隔年,我的父亲母亲决定携手同行余生,两人便相约在部队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婚礼的仪式摆放在部队的食堂,战士们把大红的喜字贴满了墙上,用炮弹壳儿做了花瓶,插着一捆捆野花,散发着一阵阵幽香。林金湖穿着绿色的军装,胸口别着红花,脸上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在年轻的战友们起掌声中、哄声中,父亲掏出子弹壳做的戒指,闪烁着金光,戴在母亲的无名指上,大方地亲吻了自己的新娘。
再隔年,七月流火,八月萑苇。金秋八月,收获的季节,我呱呱落地。而此时父亲所在部队,被一纸电报征令南下,驻守在云南老山主峰,负责对~樾~轮换巡防。云雾烟瘴的林木里撒满了越方和美军部下的地雷,听母亲说过有一次冲锋号已经响起,前面工兵还在排雷,工兵最后是几人一组直接滚过雷区的,没有一个工兵活下来。父亲亲眼目睹,说那叫惨烈。有一个战地记者叫宋实诚,军报派他去采访那个工兵连,途中迷路,正好遇到父亲林金湖带的巡防队,正交谈了几句,询问了从哪个部队来,到哪里去,旁边有战士踩到雷炸雷,父亲一把抱卧着宋实诚。宋实诚左手挎相机,被炸飞,父亲的后背被炸烂,抢救无效不幸身亡。
我的父亲为救一名战地记者,踩地雷牺牲,至牺牲,未能来得及与女儿谋面。
母亲阮菱花在乡镇卫生院生产的那天,外面一阵秋雨一阵凉,芭蕉叶被雨打得吧嗒吧嗒想,本来想等到父亲换防回来给女儿取个名字,谁知道等到了一纸《革命烈士证明书》,收到证明书的那天,已是深秋,依旧下着绵长凉透的秋雨。遂,阮菱花给女儿取名:林秋雨。湖水升空变成了雨水,雨水落在脸上变成了泪水。母亲心里每天默念着林金湖,全身心呵护着小秋雨的成长,想等小秋雨赶紧长大了,一起去父亲战斗过的地方去看看,去埋葬了父亲的山林去祭拜。
这是父亲嘎然而止于26岁的一生,他是那个年代有志青年的缩影,他们英武潇洒,他们前途无量,他们有耀眼的青春、炙热的爱情,最后为国殉身,变成麻栗坡烈士林园墓碑上一串串冰冷的名字,巍峨地矗立在国界异乡,与故乡隔着千山万水相守相望。
许多年以后,母亲长期郁然成疾,患病去世,父亲的女儿也进了部队,她一心想成为一个战地记者,但是和平年代,她成了一个文艺兵。不论如何,她始终不会忘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心…………
第24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