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十二点多,春晚临近尾声,余清索性不放叶眉桥回家,说着这么晚了不安全,想让她直接住下来。
叶眉桥连忙摆手拒绝,倒不是客气的推辞,觉得登门拜访第一天就寄宿不太好。
就只是,单纯的不习惯。
她年少漂泊,儿时被父母抛弃,成年与亲人死别,再后来踏进娱乐圈的混水,多的是利益少的是情谊,所以早就养成了独来独往的秉性。
做好了孤身的准备,不奢求拥有家庭,只想随心所欲的活下去。
直到遇见余景行。
他将她从无穷尽的回忆深渊里解救出来,让她相信世上有人全力相护,开始期待未来的每一天。
她对此感激不尽,感激到有些惶恐,惶恐到……当发现他的家人也真心实意对她好时,甚至开始怀疑突然降临这么多好事,是不是又要拿走她什么了。
一如那时候她们姐妹俩被接进宁家,宁家夫妇给予的那些糖果,她以为是命运的补偿,却在叶离霞走后才发现那是命运的交换——你获得了一份父母怜爱,就要交出同等价值的姐妹情深。
如今眼前这温暖的家庭氛围,虽然热情真挚,却依旧离她很远,特别不真实。
所以当叶秋一通电话打来问她有没有时间去上香时,她明显是松了口气,没有任何犹豫就应下了,急着从眼下情境中逃离。
正月初一到久奉香火的寺庙里敲钟上香是宁家这么多年的习惯,哪怕宁毅和宁恒远不经常回来过年,也依旧被叶秋严格遵守着。
叶眉桥去伦敦前就习惯了和叶秋两人在寺里守岁,出国那两年落下了,现在既然回来,自然还是要陪着叶秋来的。
推开车门,一阵凛冽的寒风吹了过来,她缩了缩肩膀,将刚刚余景行强制围在她脖子上的围巾向上拎了拎,正要下车,余光无意中督到了大门右侧树干旁立着的人影。
那人穿的单薄,一身黑色掩于夜色,只有指尖夹着香烟,漫出灰白色的雾气,缭缭围绕在枯败枝叶前。
叶眉桥愣了片刻,看向叶秋。
她本以为今年也只有自己和叶秋两人,如今怎么看到了本应在异国的人。
宁恒远掸了掸烟灰,抬手欲再抽一口,毫无预兆就见她到了,立刻灭了手中的烟,剥颗薄荷糖放嘴巴里,走过去。
清凉的辣味一下充斥口腔,混着还未消散的烟味冲上脑顶,浓烈的呛人,在这朦胧的黑夜让他逐渐清醒起来。
“妈,眉桥。”
她闻声抬起头,身旁叶秋已将手从她的搀扶中抽离,缓缓挽上宁恒远的臂弯,拍了拍他的手背叹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眉桥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不动声色的插进大衣口袋,又低下头将小半张脸埋进围巾。鼻尖蹭着细腻的面料,仿佛还能闻到余景行身上的阳光气味,带着淡淡的薄荷味,一时间寒风也没那么刺骨。
走进寺里,只觉前院热闹,毕竟是榕城第一大寺,香客络绎不绝,在夜幕中轻声交谈着,有些喧闹和拥挤。
叶秋被住持请进后院,有几尊奉在后院的佛像需要亲自侍礼,外人不好跟进。
大殿门口火光氤氲,闪闪的烛光零星点亮一片小小宇宙,怕被往来的香客认出,叶眉桥只好离开大殿,走去人较少的经堂前,坐在门口石阶上发呆。缩在围巾里久了,眼镜前起了层薄薄的雾气,看不清眼前景象,但还是隐约能看见男人徘徊在自己面前,背脊笔直。
她晃了神,兀自就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那也是…一年冬夜。
宁毅接到消息去接他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姐妹俩陪着坐立不安的叶秋在客厅里等着,听到门铃响起忙送不迭跑去开门,就见到门口披着高级定制黑色大衣的男孩。衣服是宁毅的,裹在他身上显而易见的不合身,大衣里一身破旧衣裳,单薄的布料不避寒风,冻得嘴唇发紫,就连脸上也斑驳了灰尘。
他露出的小截手臂上有狰狞的疤痕,不算宽也不算细,像是被皮带抽打而留下,叶秋看到后眼泪哗啦而下,紧紧拥着小男孩,想看看他身上还有多少处伤,却被他面无表情挣开。
他一言不发,不走进也不后退。
房间里的壁炉烧的旺盛,地暖铺在每一寸瓷砖下,无声诱惑他向前一步,回归家庭的怀抱,但又有一只猛虎在屋内冲他咆哮,警告他速速离开这不属于他的地方。
他欲后退,哪怕重回瘆人的乞讨生活,也不想接触这可怕的陌生环境,却在步子尚未迈出前被叶眉桥拉住衣袖,表情怯怯,嗫嚅着喊了声“哥哥,你吃过饭了吗,饿不饿?”
哥哥……
这个词,有点遥远了。
叶眉桥回神,心下沉了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已经坐到了自己身旁,低头拿出手机。视线扫过去,不经意的看到他不停滑着屏幕,从信息页面滑到新闻页面再滑到通话页面,毫无目的。大概是没有什么值得回复
第二章 未死的渴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