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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池二字,一瘦一肥,分别出自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之手。话说一日,王羲之写完‘鹅,正想写‘池时,忽闻圣旨到,遂搁笔迎旨。调皮的王献之趁父亲离开之际,提笔补上了‘池字。一碑二字,父子合璧,乃千古佳话。”
      “原来如此。早就听说书圣爱鹅,且到了痴迷的状态。你们看,书圣的这个‘鹅字,不正像一个展翅欲飞的大白鹅吗?生机盎然,呼之欲出。”王维颔首微笑,点头赞叹。
      “是的,书圣爱鹅,有一个‘书成换鹅的故事。话说有一日,王羲之外出游玩,看到一群漂亮的白鹅,爱不释手,想要买下。经过一番打听,原来是一位道士的。王羲之连忙找到道士,与他商量。道士说:只要您能为我抄一部《黄庭经》,我便将鹅送给您。王羲之二话不说,欣然答应。要知道,多少人求书圣墨宝而不得,但这位道士却用几只白鹅就轻轻松松换来了一部《黄庭经》,哈哈。”说到高兴处,皇甫岳爽朗地笑了起来。
      “是啊,天下爱鹅者,或许不止书圣一人,但能如此爱鹅、养鹅、书鹅,且从鹅中悟出书法奥妙者,非书圣莫属也。”王维久久凝视着“鹅池”二字,在心中默默临摹,若有所思道。
      在皇甫岳带领下,王维等人沿着石子甬道继续前行。不多时,来到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旁。皇甫岳指着眼前的小溪,微笑道:“王参军,这就是当年王羲之等文人雅士们‘曲水流觞之处。”
      王维驻足,但见小溪潺潺,如同玉带,水面狭窄,大约只能容一张荷叶通过。
      王维不禁遥想王羲之当年“曲水流觞”的盛况,那个盛况,发生在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初三。如今,是开元十年(公元722年)三月二十,距离那场盛会,已经过去了369年。
      这369年中,这条小溪不知经历了多少朝代更替?见证了多少世事变迁?
      如今,溪水依旧是那条溪水,但王羲之和谢安们,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刚才来的路上,我还一直琢磨着,荷叶为何会恰好停靠在岸边,而不是顺流直下?看到这条小溪,才算明白了。”兴宗恍然大悟,说话声打断了王维的思绪。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东晋名士真是潇洒,连玩游戏都能玩得如此雅致!”綦毋潜也啧啧赞叹。
      “你们知道这游戏怎么玩吗?”皇甫岳兴致勃勃道,“所谓‘曲水流觞,顾名思义,‘曲水就是弯弯曲曲的水面,‘流觞就是流动的酒杯。大家坐在小溪两侧,在上游放置托有酒杯的荷叶。荷叶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现场作诗。做得出来,饮酒一杯,做不出来,罚酒三杯。”
      “是的,当托着酒杯的荷叶停靠在王羲之面前时,他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即兴吟诵了两首诗。”王维仿佛见证过当年修禊现场般,从容道来:“一首是‘代谢鳞次,忽焉以周。欣此暮春,和气载柔。咏彼舞雩,异世同流。乃携齐契,散怀一丘。另一首是‘仰视碧天际,俯瞰渌水滨。寥阒无涯观,寓目理自陈。大矣造化工,万殊莫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亲。”
      王维长身而立,朗声吟来,众人不禁听得怔了。王维声音刚落,皇甫岳带头鼓掌道:“王参军真当好记性!老夫佩服得紧!”
      “家父喜欢书圣的帖子,尤其是《兰亭集序》。受家父影响,王维自幼临帖,也深深折服于书圣之笔力。《兰亭集序》全文共28行,324宇。书圣信手写来,气象万千,其中二十多个‘之字,竟没有一个重复,或如虎踞岩下,或如龙盘云中,或如凤穿牡丹,形态各异,各得其妙,堪称‘天下第一行书。”
      “是的,据说那次修禊后,书圣曾想重写《兰亭集序》,但无论如何都达不到修禊当天带着酒意一气呵成的境界。他不得不感叹说:‘此神助耳,非吾能力致也。”皇甫岳接过王维的话茬,笑着说道。
      “是的,《兰亭集序》是书圣巅峰之作,平和自然,委婉含蓄,遒美健秀,自成一家。每常临帖,就会遥想书圣当年修禊之雅兴。今日身临其境,方能体悟书圣当年写此文时的心情于一二。”
      顺着溪水淙淙流走的方向,王维看向远方,情不自禁地吟道:“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听王维流畅地吟诵《兰亭集序》,众人不禁拍手赞叹。听到掌声,王维收回思绪,抱拳微笑道:“一时忘情,让诸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书圣此文,真乃千古美文,既简笔勾勒当日聚会之盛况,又含蓄表达生死无常之感慨。老夫也十分喜欢,不如接着王参军往下吟诵一二可好?”
      “当然好!请!”王维伸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见皇甫岳将双手负在身后,从容踱步,朗朗吟来:“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听你们如此吟诵,我也忍不住想来一段了!”綦毋潜也心潮澎湃,跃跃欲试。
      “好,请。”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綦毋潜话音刚落,大家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这个掌声,既送给那些消逝在历史深处的古人,也送给生逢开元盛世的自己。
      “《庄子知北游》有云:‘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今日我们相聚在此,不知下次重逢,又当何时?老夫已吩咐家人备下美酒,为大家接风洗尘。”皇甫岳似乎也被年轻人的激情感染了,颇为感慨。
      “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有缘相逢,定要一醉方休才好。”綦毋潜平生最爱美景和美酒,自然哈哈笑道。
      说笑间,已是夕阳西下,日暮黄昏。偶有倦鸟从眼前掠过,往竹林深处飞去。大家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兰亭。

第46章 兰亭怀古[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