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沉吟片刻,她似乎恢复了平静,脸上露出了暖暖的微笑,说:“欣闻王公子金榜题名,今日该为王公子庆贺一番才好。”
王维俯身弯腰,并未抬头,继续谦恭地说:“多谢公主厚爱,王维感激不尽。”
玉真公主心里一怔,明显感受到了王维今日的过度谦恭。她楞了楞,继而微微一笑,说:“既然是诗会,大家都不必拘礼,王公子请落座。”
在座众人大多只知道王维盛名,却并未见过王维本人。今日见到真人,无不投去欣赏羡慕的目光,并“啧啧”叹服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学、风度。
王维自然而然地成了这场诗会的主角,就连王维自己也开始感到疑惑,莫非这真是玉真公主特地为他安排的?
一番寒暄后,玉真公主抿了口茶,润了润喉,缓缓道来:“今日邀请诸位前来,自然是想请诸位写诗。不过,今日要写的是应制诗,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原来,不久前,唐玄宗曾来华清宫小住,顺便来骊山别馆看望玉真公主。一时兴起,在此题写了《幸玉真公主山庄因题石壁十韵之作》。
玉真公主方才提到的应制诗,是指奉命作诗,以答和圣上。应制诗要和唐玄宗原作韵律一致,诗题统一为《奉和圣制幸玉真公主山庄因题石壁十韵之作应制》。
对在座宾客来说,能受邀题写应制诗,自然是莫大的荣幸。因此,听完玉真公主这番话,大家纷纷拱手抱拳道:“承蒙公主厚爱,今日能有幸题写应制诗,真乃皇恩浩荡、三生有幸。”
玉真公主浅浅一笑,似乎并未将众人的话放在心上。她抬头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王维身上,颔首微笑道:“王公子,你是新科状元,今日诗会开篇之作,自然要留给你。”
王维似乎早有准备,脸上并无半点慌乱之色。只见他从容起身,拱手抱拳道:“骊山别馆乃人间仙境,承蒙公主不弃,王维就斗胆献丑了,还请公主与在座诸位悉心雅正。”
“好,请。”公主一直微笑地注视着他。
书童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送到王维面前的案几上。王维卷起袖袍,轻蘸墨汁,思忖片刻后,就开始笔走龙蛇,用他那手漂亮的草书,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碧落风烟外,瑶台道路赊。
如何连帝苑,别自有仙家。
此地回鸾驾,缘谿转翠华。
洞中开日月,窗里发云霞。
庭养冲天鹤,溪流上汉查。
种田生白玉,泥灶化丹砂。
谷静泉逾响,山深日易斜。
御羹和石髓,香饭进胡麻。
大道今无外,长生讵有涯。
还瞻九霄上,来往五云车。
当王维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在王维身边围观的众人无不击掌叫好,纷纷赞叹道:“王公子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下笔千言,可谓炉火纯青之境界,我等自愧不如也。”
书童将王维诗作恭恭敬敬地呈给玉真公主,坐在公主身侧的岐王,也一起细细读了起来。只听玉真公主点头微笑道:“王公子的诗,自有一种雍容平和、清新自然的风格,读来令人翩然忘俗。”
“妹妹言之有理,本王也很喜欢摩诘的诗。诗中既有东晋陶渊明的田园诗风,又有谢灵运的山水诗风,两者兼容并蓄、兼而有之。”岐王也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王爷和公主过奖了,王维不才,只是抛砖引玉罢了,还请王爷和公主多多包涵。”应制诗的发挥空间相对有限,因此,王维对这首诗并不十分满意,他这番话也并非矫情之辞。
“王公子不必过谦,应制诗素来难写。王公子之作,已是应制诗之上品。我以茶代酒,敬王公子一杯。”玉真公主粉面含笑,举起茶盏,看向王维。眼角眉梢,似乎还隐隐透着几许娇羞、几许仰慕。
“不敢不敢,王维先喝为敬。”王维忙托起案几上的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在茶香袅袅中,王维恍惚间觉得,公主的娇羞和仰慕,莫非因他而起?
来不及王维细想,他身边就陆续围拢了越来越多的宾客。大家也开始奉命题诗,并纷纷请王维品评,大有以得到王维指点为荣之意。
不知不觉,月出天山,日沉西方。玉真公主派人在骊山别馆备下晚膳,席间自有美酒佳肴、琼浆玉液。大家无不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玉真公主对岐王说:“四哥,咱们兄妹虽都在长安,却也很久没有见面了。如今闲来无事,若不嫌弃别馆简陋,不妨在此多住几日,咱们也好叙叙家常。”
“妹妹,骊山别馆清幽静雅,乃修身养性绝佳之处,为兄欢喜还来不及,岂有嫌弃之理?既然妹妹不怕为兄叨扰,为兄就安心住下了。”
岐王是明白人,他刚说完这番话,就转身对王维说:“摩诘,你横竖也无事,不妨和本王一起在此小住几日吧。”
王维心头一怔,正想推辞之时,却看到了岐王递来的眼色,心里“咯噔”一下,倒不好再推辞什么了。他似乎能感受到公主热切的目光,一直不曾从他身上移开。
不知不觉,夜已二更。晚膳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四哥,小妹已让人收拾出几间清雅的居室,请四哥将就安歇。王公子的住处,我也已有安排。”玉真公主先是看着岐王说话,提到王维时,用眼角余光悄然看了王维一眼。
“好,骊山别馆素来以清雅闻名,为兄求之不得,怎可用‘将就二字?”岐王呵呵笑道。
“多谢公主厚爱。只是,叨扰了公主清修,王维心中甚是不安。”在公主面前,王维总是这般谦恭。
“这里没有外人,王公子不必拘礼。”玉真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维,停顿片刻,对岐王说:“四哥,时候不早了,你们先歇着吧。如有持盈考虑不周之处,尽管告诉我便是。”
说完,她提起衣角,脸上似乎有些倦意,略显落寞地走了。月光投射在她身上,将她孤单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玉真公主走后,王维在心中反复思量,终于忍不住问岐王道:“王爷,家中萱堂思儿心切,我想明日离开这里,早日回家,不知可否?”
岐王看了一眼王维,并不马上回答,而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摩诘,你有辞行之心,恐怕公主却无准假之意呐。”
“王维不甚明白。”
“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王维愚钝,真不明白,还请王爷赐教。”
“唉,时辰不早了,你先去安歇吧,明日再议不迟。”
从岐王一连串的欲说还休里,王维隐隐感到,公主此番邀他参加骊山诗会,并不只是吟诗作赋。公主在众人面前对他的一再肯定,也并不只是欣赏他的才华……
这一晚,王维辗转难眠。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件棘手的事,正在前方等着他。
第14章 公主相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