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字迹看不清,化验单粘贴的顺序他不懂。血压计如何使用才能测得快测得准?心率按规定该测多少时间?一分钟还是半分钟?
这都是学问。
内科急诊是抢救生命的第一线,没人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刚进学校的孩子身上。
新来的不会做?他们自己随手就做了,绝不会和他多说什么废话。等时间长了,联名写个报告,就能轻松把他打发走。
在这儿被骂说明还有希望,但真到了没人在意的程度,那就危险了。
没办法,既然没人教,霍阳只能慢慢自学。
处方单看不懂?他给自己准备了医院专用的药物手册,一本药理学长期摆在了办公室橱窗里。平时趁医生吃饭休息的时候他也会去问,问烦了就找没人的时候自己打开电脑的处方软件一个个去查。
化验单平时都是护士姐姐们的活。
到了贴化验单的时间,他会搬把小椅子坐她们身边一边看一边学。
五六十位病人数百张化验单,不仅要按名字对号入座,还要按检测时间、化验类别分开黏贴。每天早晚各一轮,两个护士一起干每次也都要花一个小时的时间。
至于血压心率,他找上了在这儿轮班实习的学长学姐,像跟屁虫一样早晚跟在后面,把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里。
努力总会有回报的,没过几天,他就跟上了急诊室的节奏。
小半个月后,没有人再把他当跟屁虫看待。
而现在,谁要是让霍阳离开这儿,恐怕实习生护士,就连那些轮班住院医生都得和他急。每个月只抽掉急诊科一千块钱,却能干那么多活,妥妥的廉价劳动力啊。
这就好比一座办公楼里的保洁阿姨,看上去工钱少没地位,干得又是最脏最累的活。但真要没了她,那些白领的工作环境就一团乱了。
没人会希望厕所堵了要自己动手来通,垃圾桶满了自己去倒,水洒了还得自己擦。
霍阳吃完包子豆浆进了急诊室,挤过熙攘的人群,来到一间由小半个icu改建的医生临时休息室。
他和几个在这儿轮班休息的医生打了招呼,换上白大褂,夹上临时工作证,拿出听诊器和血压计,开始一天的工作。
内急床位变动非常快,尤其是那些120送来留院观察的。说不定昨晚来的,今早人就不在了。
而且病人分布非常散,从观察室到清创室门口,从各处走廊到正门旁都有他们的担架和床铺。
所以在做事前,霍阳都要统计病号姓名,防止错漏。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病号卡,一边在手里的小本子上飞快抄写着病号,同时问道:“宋姐,53床和62床的病人?”
“嗯,都没了。”
面前的师姐叫宋婷,本科五年级的实习生,嘴下挂着口罩,正埋头写着一份病历。
她长得不错,有不输任何白领ol的姿色。
可再标致的美人也经不起通宵工作的折腾。一晚上下来,她的头发已经乱作了一团,脸上也油腻腻的。穿的一件白大褂成了彩大褂,上面红的、黑的、绿的、黄的什么都有。
至于化妆。
在充满了血、排泄和呕吐物的环境里连续工作十二个小时,化妆没有任何意义。
在她嘴里,生命的流逝是那么自然,那么普通。语气没有波澜,脸色也格外平静。
52床是位36岁男性,连续搓了50多个小时的麻将,抽掉了整整一条烟,最后胸痛入院。心电图显示全心心梗,也就意味着心脏上所有的血管都堵了。
看到这份报告医生是崩溃的。
最后他连自己的床铺都没碰,就被护工拉去了导管室。
来的时候过了晚上十二点,霍阳给他建了张病号卡就下班了。结果没过一点,导管还没来得及插,人就没了。
62床也是男性,33岁,170出头的身高有280斤。
主诉胸闷气急,自己来的医院。刚进隔壁诊疗室的门就倒在了地上,四个大男人使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他抬上病床。
急性左心衰,救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捱过去。孩子才六岁,老婆在急诊门口哭了一夜,都哭疯了。
霍阳经历的少,听了这些难免难过:“可惜,还那么年轻。”
“见怪不怪了,昨晚外急才过分,半夜两点一次性来了七辆车。”师姐说到精彩的地方总算有了点精神,“那架势,啧啧,清创室客满,诊疗室客满,只能在走廊上清创,一地的血。”
“还真夸张。”
霍阳在急诊待了段时间,清楚清创室是什么样的状况。连宋婷都觉得兴奋,恐怕离断手断脚也不远了。
“车祸?”
“说是斗殴,不太清楚。”
“江城治安那么好,还有人斗殴?”
“我后来太忙没注意,倒是见来了好几批警察。”宋婷回忆当时的情况说道,“记得有个人还被带走了,伤得挺重的,死活不让救,连院长都给惊动了。”
对常年和死神较量的医生来说,或许只有这种离奇的怪事能引起他们兴趣。
而霍阳还是更在意那两个急诊病人的急救治疗流程。
他偷偷翻开病历卡,找到死亡三联单,记下了那些急救方案后才开始按着床号挨个测血压心率。
第二十二章 临时工的日常[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