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次想过不能一起白头了，却还是相携走到现在，两年前希工作了，两个人的时间多了起来，他们以为会像之前他们想象的那样一起做点喜欢的事，或是什么也不做，就那样互相陪伴着，好好放松放松，疏解一下多年来的劳累。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他们确实还是喜欢一起吃饭，一起买菜，一起散步，一起入睡。可是空下来的大部分的白天时间，他们在一起却总是无所适从。后来两个人认真想了想，就平静离婚了，他们想给自己也给对方一个成就更好的自己的机会。离婚后有一段日子他也怅然若失，他不知道该怎样总结她和牟脱这二十几年的纷纷扰扰，平平静静。牟脱曾经对他说过：“你是我的缘，也是我的劫。有时我觉得你那么亲，有时又那么冰冷。有时我多想好好待你，可我却带给你那么多折磨。真希望你命里不曾有过我这个劫。”说完这些话的牟脱，脸上静静淌着两行孤清的泪。离婚后，每周至少两次，他会跟牟脱还有希三个人一起吃个饭，他们知道希喜欢这样，他们也会想念对方。最近因为牟脱忙着陪伴照顾母亲，他们一家三口的每周聚餐也暂时停止了，不过在最近的一次通话中，希爸爸对牟脱说：“阿姨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帮你料理，不用担心。”
从医院回来后，母亲更是坦然跟牟脱商量起了她“最后时刻”的事，她所希望的环境，需要准备的东西，各种细节，她都一一跟牟脱说了。牟脱深知，这样的方式对于念佛之人来说是最好的。比如，母亲说喜欢南面的卧室阳光充足，温暖明亮，最后希望在这里，她便暗自在心里估摸，这间卧室外面还有一个阳台，阳台外面有院儿，因此隔音算不错。而且院儿外面的街道也没什么商店铺，因此没有什么喧杂的声响，街道两旁还种植了高及三四层楼的法桐，夏日里林荫遮掩更显静谧，冬日里虽只剩下枯枝，树木的安静气息也会给人带来更多的安宁。但是唯独阳光有时会有些耀眼，她便跟母亲商量做了一副藕白半透光的及地窗帘，挂在窗前，既透了来那明敞的亮光，又滤去了日光中有些扰人的白芒。她还帮母亲悬挂了色泽端正清晰的阿弥陀佛像在床的正前方，跟母亲一起挑选了合母亲心意的电子烛光灯，母亲说听到净空法师讲解佛经和念诵佛号，心里最是喜悦宁静，信心坚定，她就把净空法师的讲经音频和念佛音频下载下来，存到了念佛机的存储卡里，让母亲能方便听到……那些日子，母亲经常是想起一事，便兴致勃发跟她一阵叙谈，一旦说完马上精神就倦乏下来，沉沉睡去，看着母亲越来越容易疲倦，每次睡眠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她好像看到自己的神经突触已能碰到在前方等待的那个时点，碰到了就针扎一样一阵痉挛着缩回触角，可是稍一放松，就又会碰到那个无可回避的点。她眼前又时常浮现一个像是自己的身影，一身灰沉的长裙，在迷雾笼罩的湖边，形单影只，凄楚无依。那是曾经的自己，还是依然是现在自己的一个分身，只是暂时被她封藏起来的身影，她没有也不敢深究，她只记得妈妈嘱咐让她摒除心魔，坚定信心。都说逝者走时将面临大考验，生生世世的冤亲债主都来讨要旧债，在人混沌不开之际，化身此世亲友，化身冤仇宿敌，招引出你的万端心魔，让人无可分辨，无可挣脱。可是牟脱现在才知道，不止逝者，作为将逝者的亲人，她也同样面临同样的考验，有时她觉得越是趋近前方那个时点，越是她想散尽杂思错想，平日不会搅扰她的那些隐匿在犄角旮旯的魔绪就都纷纷现了身。所幸，好像万只蝇虫覆身之中，她总算能在神思之端，安稳地听到净空法师念诵的阿弥陀佛佛号，和妈妈仿若好看花朵一样的笑颜，这两样，成了她的定海神针。
第三章 送别 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