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侍卫领命而去,李佑不由叹了口气,暗想:这地方郡兵果然不堪一战,太平年代,歌舞升平,连带这些当兵的一个个平日也松垮惯,如今碰上这般激烈的战事,登时便显的力不从心起来。今日若不是自己亲自上阵,以此激励士气,恐怕凭着那契丹人视死如归的气势,是否真能守住,当真是五五之数。
即便如此,这一日激战下来,也是伤亡甚巨。光他带来的左龙武禁军就死伤近三百人,而太原本地郡兵死伤恐怕要超过一万,这还不计协助守城的青壮百姓。
如果明天泥礼再来一次如此强度的进攻,那么等待自己和众人的必是死伤殆尽,以至无兵可守。而一旦城破,这些连守城尚且勉强的郡兵们又如何抵挡的了契丹铁骑啊?想到这里,李佑猛一摇头,双目现出炯炯神光,暗道:“就博这一回!”说着迈步朝府衙走去。
盯着不停跳动的烛焰,此刻泥礼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如今的情况确是攻不能攻,退不可退。刚才吃罢了饭,便有探马来报,称自太原城往北的林间小路上有数不清的蹄印,一直迤俪折向东北方向。
这消息等于从侧面证明了那个汉人亲王的话,即唐军大队人马已经出发,奔袭自己的根本所在。如此一来,就算他泥礼攻破了太原城,活捉了唐朝亲王,那也是得不偿失之举。何况,白天一战,本族战士死伤达一万五千,如此惨重的代价,即便以泥礼那般早有所料,也不禁感到承受不起。而且既破幽州,又围太原,必定已经惊扰了汉人边军,泥礼深知,若论骁勇,汉人比之契丹勇士或者稍逊一筹,但那十几万大军,便是以他之能,也不敢去撄其锋。
是退还是不退,泥礼心中反复盘算着得失利弊。而令他不安的还有奚人的态度,这帮家伙打仗不出力,却想平白得到财物,世上哪有如此好事?但一刻之前,亲兵来报,说自唐人城中,以弩箭将信射入奚人大营,而李延宠也随之派人将那信送了过来。只是信上文字虽是汉语,而泥礼等人常与汉人打交道,自也熟知,但蹊跷的是,这封信写的语焉不详,关键之处还以墨涂盖,一副怕人看出的样子。既然这信是李延宠拆封之后再送来,那么就不得不令泥礼心生疑惑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愿多事,何况他未尝没有想到这是敌人的离间之计,不过俗话说的好,“有备无患”总是要的。于是,他暗中下令将战力颇强,实力尚未受损的红叶,者碎两部从正对太原城池的方向调到右翼,以防备奚人反复。
望着漆黑一片,无星无月的夜空,泥礼暗下决心,明日再战一场,无论胜败,天黑之后都要撤兵,因为不管是骚扰后背的唐军轻骑还是正大队来援的各镇兵马,都不会再给自己机会了。
待定下决心之后,他心里一松,毕竟也连着几日没有好好睡过了,当下便进了大帐,自去休息了。
相对于契丹大营的寂静无声,太原府衙内却是一片热闹,一众禁军将士都熙熙攘攘地围在马重国身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参加白天的战斗,而被李佑以养精蓄锐的名义安排在城中新辟的军营。
现下众将见上头召唤,情知有变,正热闹地猜着这回是否要安排明日参战,当下一个个都脸有兴奋之色。
其时自大唐开元末年,朝廷允许边关各镇自行募兵后,京城中的禁军悍将们都一个个投奔藩镇去了。但怎耐僧多粥少,人人都要去边疆从军立功,可哪里又有那么多位置了,是以倒也有些人因为没有门路的关系,只得仍旧呆在禁军之中。而每年为填补那些禁军之中的空位,朝廷还是循例从各地征募勇壮,编入其中。他们这些后来人听了军中前辈的话,又哪有不动心的,只是进禁军不久,不得调动而已。如今,有立功的机会摆在眼前,虽然敌人强大,但各人却想的是,敌军越盛,功劳越厚,加之又修养了一天,看着别人都浴血而下,虽然见到残肢断臂,难免有些触目惊心,但一想到封妻荫子,这伙儿关西大汉复又蠢蠢欲动起来。
正在众人纷扰之际,却听门口值勤军官一声大喝,众人心下一凛,知道瑞王殿下来了,忙排成两列,按军阶大小站好了。
只见李佑披挂一身染着血红的铠甲,昂然大步地走到众人之首。大家望着这位原本风流倜傥的少年亲王,如今血染战袍的统帅,心中都不由泛起敬畏之意。
李佑看着手下一众将官,他也不说话,只用一双眼睛来回在这些人身上逡巡,但见凡有目光相接者,无不低头闪过,一时间竟无人敢直视自己。
“嘿嘿,老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不干吗还穿这身发臭的衣甲?!”李佑心下暗道,显然对此十分满意。
清了清嗓子,李佑沉声道:“今夜本王要带大伙儿干件大买卖。”顿了一顿,见众人听他说的有趣,原本紧张的神色都放松下来,又道:“这买卖就是偷袭敌营。现下契丹人虽然猖狂,但本王决心要让他们知道我大唐男儿的骁勇善战,所以今晚一战,非只涉及太原存亡,还关乎大唐天威。所谓‘养兵千日,用于一时,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全在今晚一举。”说完看着眼前已被他鼓动的热血沸腾的将士们,大声喝道:“今夜子时,天玄营随我突袭敌营,凡斩获敌酋者,赏千金,官升三级,临阵退缩者,杀无赦!”在这威逼利诱之下,众将当即轰然应诺。
紧接着,李佑又分派马重国等人分头准备军械,马匹及白布等物。之后,便令众人各自回营休息,只等子时一到,便杀奔契丹大营。
第三十章 锋芒初露(十)[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