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之后木道子亦再无回天之力,只能让身子慢慢落进这已经靠近襄阳城城墙的金人大军中,被群攻耗尽内力而死。
一命换两命?
长平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划算事情,至少他认为这天下没有人能比得过木道子,自家这位老师,抵得上襄阳一千兵马,故此,被刀疤男子紧紧抓住的长平挣脱了男子的手,在男子一脸惊愕之中长平咧嘴道。
“怎能让老师为我而死?即便是死也应当与老师同赴黄泉才对,如此才不至于老师一个人在黄泉路上没人伺候。”
长平紧随木道子从几丈高的半空中又落进了如同蝗虫一般密密麻麻的金兵之中,刀疤男子怒骂一声。
“真是蠢货,死一个人就够了,还非得两个人一起去送死,我可没那个心思如此自寻死路。”
他被巨石银枪带着直接从城墙上飞过落进了襄阳城中,而城下的木道子与长平二人则直接以一老一少面对上了根本杀不完的金人。
危在旦夕。
木道子大声责备道。
“你下来干什么?不好好回城墙上去,下来送死吗?”
长平亦大声道。“死就死,即便是死,长平也应当与老师死在一起才对。”
他成了木道子累赘,木道子手段通天,若是一人来此金兵群中,虽九死一生尚有一搏之力,可如今有了长平在其左右再也不能任意施为,只能处处被人掣肘,虽心中恼火却也不愿再责备长平什么。
城墙之上将军看的发急,但总不能连他也如此没有大局观念冲下去为师徒二人拼命,木道子手中三尺青锋,剑生剑气,每每剑过,残肢断臂,短时间之内金兵竟根本近不了二人身子,困住二人的金兵终究只是少数,大部分金兵都瞄准了这号称坚不可摧的襄阳城墙,十架长达十丈的云梯被金兵拉着绳索重重靠在了襄阳城墙之上,金兵如同蚂蚁上树一般以极快的速度爬上云梯,直取城墙,城卫军拼死抵挡,上来一个杀一个,即便如此也依旧像是根本杀不完一般。
如此庞大数量金兵之下,襄阳城真有一副岌岌可危之感。
“走,去云梯那边,上云梯,这样杀只会耗死我们。”
木道子眼疾手快,以一剑在手,终是从黑压压的金兵中以其强大手段杀出了一条生路来,这位一年前率领中原好汉大破金营的老道以几乎根本无人可挡的神通手段将长平带上云梯,又从云梯上杀出一条生路来,登上城墙时候,道人黑白相间头发已成了红发,一身青衫道袍亦被鲜血浸湿染红。
十处云梯已有不少金兵上了城墙,士兵杀红了眼,早已没有什么章法招式,来一个,杀一个,杀到浑身麻木,再看城中靠近城墙这一片几乎是大火燃烧,红透了半边天,百姓惊恐哀嚎,城墙上士兵浴血奋战,襄阳城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将军抽刀亲自上阵杀敌,一把宋刀已被砍的遍是缺口。
一剑砍翻两个金兵之后,木道子大喝道。
“如此打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城中士兵不过区区几万人而已,就算一命换两命都换不过这些金兵。”
“那道长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将军声音夹在厮杀声中格外引人注意,他道。
“朝廷已下了死命令,不论如何,必须守住襄阳,若是受不住便提头来见,我除了死战之外根本就别无他法。”
“死战也并不一定要死,眼下吹的是北风,于襄阳城不利,下令分出一部分士兵控制住火势,待到风向有所转变改为火攻,咱们上演一出火烧连营,今日守城一战务必坚持到天明,不惜一切代价,待到天明时候摸清楚城下金兵布阵玄机,贫道自有破解之法,如此一来,金兵定当自己后撤。”
算算时间,如今距离天明至少还有一个半时辰,这时间如何在金兵如此不要命之下渡的过?
将军愁眉不展,亲上战鼓台,擂响战鼓,以近乎歇斯底里嗓门大喝道。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害怕,你们恐惧,你们面对这些畜生手足无措,我可以告诉你们,老子也怕,但今日之战,事关中原安危,若不想尔等家中妻女被金兵侮辱,不想襄阳城血流成河,不想亲人惨遭屠戮,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杀,杀光这些畜生,誓不放一兵一卒入襄阳。”
“杀。”
“杀。”
“杀。”
手握重锤铮铮鼓声鸣的将军连道三声杀字,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瞬间高涨,即便连手拿木剑的长平胸口亦是豪气干云,随手取过身边一尸体尚有温热士兵手中的刀,师徒二人浴血奋战,与城墙之上士兵同进退,终于是将这一个半时辰坚持了过去。
虽有十副云梯,但从云梯上去的金兵始终只是少数,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之下,金兵终是没在这新年的第一个黎明拿下襄阳城。
木道子如他自己所言,待到天明时候识得金兵布阵之法便能找到破阵之法,果不其然,黎明时分,集结大批士兵攻城的金兵为木道子于城墙之上精巧布置之下损失惨重,不得不退五十里地日夜观望襄阳。
“死了多少士兵?”
将军浑身浴血,一副盔甲几乎就要到了被血液黏住脱不下来的地步。
手下参军怀抱手册老老实实道。
“死伤过半,不过幸亏金兵也是损失惨重,根据城下尸体判断,保守估计不下两万人。”
两万人?再加上襄阳城伤亡士兵岂不是有三万人?
短短几个时辰之间便死了这么多士兵,怕是所有听到这消息的人都会惊讶的张大嘴巴。
见将军不说话,参军又道。
“烈士们的尸体已经清理完毕,余下城墙下金兵尸体无人来收拾,金兵退守之后这两日一直在观望状态,便是自家的士兵尸体都不管,当真是太过没有人性。”
“人性?”
将军冷哼道。
“他们不过是一群觊觎我中原繁华的强盗,一群畜生而已。”
“畜生也好,强盗也罢,总之我们都没有足够的兵力应对下一场攻城战了,若是不赶紧补充兵源,襄阳城必败无疑。”
木道子忧心忡忡。
“眼下金兵长驱直入,后方定会粮草供应不足,他们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等熬过了这段时间,襄阳城难关将不攻自破。”
“这段时间是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将军笑的有些勉强。
“若是这段时间之内他们再组织第二次,第三次进攻又当如何?并非我这护城将军不愿请命朝廷派兵增援,只因如今朝庭也有自己难处,整个中原有一半的地方沦陷,实在抽调不出足够兵马前来增援,我襄阳如今算上所有可以参战的士兵,还有不足两万人马,这两万人马当中还有不少是已经退役的老兵,还有一些甚至是连看家护院的都算上的,金兵早就在半年前便在襄阳外囤积兵力。朝廷并非察觉不到他们意向,只是道长你也应该知道,自从北长城告破以后,我中原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要分出一部分兵力保护百姓,一部分兵力围剿入了中原的散兵游勇金兵。余下兵力驻守京城,各大州府之外,基本留给可以调配的已经是寥寥无几,怪不得朝廷,其实今日之战,本可以不必如此惨重,个中缘由,道长你知道的,我大宋朝廷有人做的了主,这座江湖却没人能做的了主。”
将军说起此处时候眼中惆怅无奈皆有,木道子如何不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就连长平也大概体会到了一点。
若是今日守城一战有襄阳城各大帮派以及江湖中人助阵,又何至于如此伤亡惨重?归根结底一句话,人心不齐罢了。
才是新年襄阳便死寂一片,百姓怨声载道,本以为坚不可摧的襄阳城没想到差点毁于一旦。
至此,坊间甚至还有不少流言蜚语传出,说是金兵城外尚还有数十万,而襄阳城如今面对没兵没粮草,坚持不了多久啦,大家赶紧逃命去吧。
长平在听到这些煽风点火的流言蜚语之后也大概能猜到是从哪里传出来,想必就是那些混进城中的金兵探子所为,巴不得城中内乱。
让百姓逃命,又能往哪儿逃?
若是逃命便能解决一切,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血流成河了。
靠近城墙处街道民房已大部分被大火烧的体无完肤,亦有不少百姓不能幸免于难死在大火之中,这让长平看这世间百姓疾苦不禁又多看深了几分。
“将军那句话说的挺有意思的。”
才从护城高墙之上下来的师徒二人已成了两个血人,不过师徒二人却对此全不在意,长平想起不久之前将军的无奈时候与木道子说道。
“朝廷有人能做主,江湖却没人能做主,若是江湖能有人做主,率领群雄协助朝廷,又哪儿会有金兵什么事情呢对不对?”
“这句话本来是没错。”
木道子叹息道。
“不过用在这江湖却是大错特错,那便是江湖并非没人能做主,而是没人敢做这个主罢了。”
第十七章 江湖无人做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