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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箭。
      反正康远侯腿短,跑得没有北宫皓快。
      也就是说,他在等待一个时机,北宫皓跑出萧暥这边的射程,康远侯还没有跑出铁鹞卫的射程。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铁鹞卫平时多用手/弩,但手/弩的射程有限,所以这一次换的是军中铁弓。长时间的瞄准使得射手肌肉酸胀,加上雨天手滑,不知怎么回事,一箭脱弦而出,射进了旷野上一丛低矮的蓬草。
      几乎是同时,萧暥接过了劲弓,眼睛微微眯起,一滴晶莹的雨水凝在长睫上。
      雨滴轻轻一颤落下的瞬间,弓弦震响,箭如流星发出,在旷野上空掠过一道犀利的弧线,精准地穿过北宫皓的发髻,把他射了个披头散发,风中凌乱。
      北宫皓头上像插了根天线似得狼狈地抱头,“萧暥,你竟敢……”
      而另一边,铁鹞卫的射手却因心绪紧张,雨大风急,几箭都射偏到了天上。
      长弓远射本就不是他们的强项。
      萧暥再次挽弓搭箭,迎风偏了偏首。
      徐放猛地勒住马缰,“世子,快跑!”
      又是一箭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掠过旷野,精准地射中了北宫皓的足踝。
      北宫皓嚎叫一声抱着脚滚翻在地,“徐放!军师!救我!”
      “世子!”徐放来不及多想纵马跃出,数十名铁鹞卫紧随而上。
      提前埋伏在堑沟中的伏兵听到原上马蹄声骤起,纷纷拔刀猛地从堑沟草垛下跃起,明晃晃的钢刀劈向奔跑的马腿,在战马的哀鸣声中数名铁鹞卫纷纷落马。
      大雨中天昏地暗,哪里看得清楚彼此,纷乱的刀光交织在一起。
      “不要动!自己人!”东方冉声嘶力竭叫着,
      “东方冉勾结潘悦射杀世子!”“保护世子!”铁鹞卫中有人扬声道。
      一时间,双方人马都搞不清状况,潘悦的士兵以为铁鹞卫临阵反水,而铁鹞卫本来就信不过潘悦,蒿草间只见刀光掠起,血花飞溅,双方都杀红了眼。
      萧暥放下长弓,轻轻一拔马头,战马甩了甩鬃毛上的积水,差不多了,已经有人把雷趟了。
      “出击。”他长剑一引。
      汹涌如潮的铁骑迅速向两翼展开,纷乱的铁蹄重重叩击在旷野上,卷起草屑泥水飞溅。
      萧暥自领中军,云越、伏虎各领左右两路,中间突入,两翼包抄,如三柄锋利的尖刀,从不同的角度插/入渑州军阵中。
      潘悦的渑州兵本来就是来捡便宜的,哪里想过要打硬仗?一时间宛如波分浪裂,纷纷后退,无人能阻兵锋。
      潘悦边打马疾退,边吼道,“稳住阵脚!不许后退!”
      狂风卷起雨幕鞭挞着大地,雨水顺着盔檐不停滴落。
      萧暥正要一鼓作气突破潘悦中军,可就在这时,四面乱军之中,他看到了一个仓皇的身影,正连滚带爬地顺着草坡奔逃。
      康远侯像是惊吓过度,矮小的身影在风雨中瑟缩成一团,正慌乱地闪身躲入草野间的一处陡坡。
      萧暥赶紧策马追去。
      他知道,若是原主,大概不会为救人而停下逐敌的脚步,但他毕竟不是原主,做不到原主的杀伐铁血。
      他今天赌了一把,他赌敌营给他通风报信之人可靠,他赌铁鹞卫长弓远射太菜,他赌谢映之所说的七成概率……
      战场之上生死存亡,他若不赌一把,就要搭上成百上千士兵的性命。
      眼见那人蓬头垢面,破损的衣衫上满是泥泞,萧暥一把拽下披风,翻身下马。
      就在这时,他听到谢映之在耳边轻道:“小宇,当心。”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划破了苍茫的雨幕。
      电光下,一支锋利的长矛像毒蛇一般迎面疾刺而来。
      黄龙城内。
      “找到了!”
      “哪里?”狍子一把推开两名士兵急匆匆上前。
      城墙边每隔一段距离会放置一个深瓮,上面覆盖着牛皮,平时用于侦听是否有敌军挖掘隧道偷城。
      狍子从敞开的瓮口往下看去,就见瓮底蹲着个人,外袍被扒了,只穿着中衣,嘴里塞着布条,已经是半昏迷了。
      “快!捞上来!”
      片刻后,康远侯靠在廊柱下悠悠醒转过来。
      那夜,他从萧暥寝居里出来后不久就被人击昏,然后扒去外袍,捆住手脚,塞进一个瓮里,又盖上牛皮。
      正如谢映之所料,呼延钺并没有打算当真劫走康远侯。
      黄龙城戒备森严,城墙陡峻,想要从城中劫出一个活人,难度太大,且没这个必要。只要让萧暥相信康远侯在他们手中就可以了。
      当时谢映之道:“康远侯很可能还在城中,而东方冉手中这个康远侯大抵是假扮的。”
      康远侯身材矮小,东方冉很可能会抓矮小的平民来假扮康远侯。
      现在看来,东方冉设计地更加阴险。
      他们选择了一名士兵,让他假扮康远侯,中箭受伤卧倒,引萧暥进入埋伏圈救人,即使潘悦的伏兵杀不了萧暥,最终这个假冒的‘康远侯也能出其不意地击杀萧暥。
      旷野上,萧暥敏捷地身形一闪,同时手中披风一抖一覆,那矮小的人影猝不及防被裹在其下,紧接着手中长剑如一道银光贯出,将他钉在了地上。
      萧暥随即一把掀开披风,一双凶顽的眼睛像淬了毒般狠狠盯着他。
      谢映之道:“哦?苍炎?”
      他话音未落,那士兵忽然抓住剑刃反身弹起,张开大口猛地向萧暥扑咬过来。
      白森森的牙齿上沾着血迹,一股浓郁的腐朽味扑面而来。
      电光火石间,萧暥利落地抽出短刃,一道犀利的弧光掠过在那士兵脖颈上掠过,脓血激溅,头颅抛飞,尖牙狠狠咬合,猩红的眼睛依旧不死不休地盯着萧暥。
      萧暥心中凛然,这东西怎么和溯回地里遇到的丧尸似的?
      “这大概就是苍冥族新训练的军队了,不惧伤痛,无畏生死。”谢映之道,
      萧暥心中陡然一震,他似乎有印象!
      新年回江州时,他曾跟随魏西陵去江陵渡口,望着浩淼江面上的横江铁索,他想起了一些事。
      ……
      三十多年后,北狄入侵,中原沦陷,百万衣冠南渡,江陵防线成为阻止胡马南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赫连因久攻不下,最后他绕道蜀中,占领青帝城,企图通过梅花坞,顺江而下,攻取江州。
      那时黑袍人送给了他一支军队。
      那些士兵就是不知伤痛,无谓生死,力大无穷,战场上会发狂般地撕咬敌军的怪物。
      青帝城失陷,长江防线艰危,战报送到永安城,魏西陵决定北上据敌。
      那一年,他鬓染秋霜,英雄迟暮。
      大军出发之日,他站在江陵渡口,最后回望茫茫雨色中的江南,他守护了一生的地方,仿佛在等什么人。
      渡口风烟阵阵,无人作别。
      ……
      萧暥心中忽然一阵悸痛,他猝然按住心口,刚想稍为喘息,就在这时,他隐约嗅到一缕森寒的铁锈味从周围的泥土中渗出。
      风狂雨骤中,陡坡后无声无息地纵出了数十条鬼魅般的黑影,将四面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令人窒息的腐朽气味蔓延开来。
      萧暥一咬牙,翻身上马,几名锐士立即靠拢。
      他刚才纵马疾驰,身边只剩下几名亲卫。
      一道闪电掠过长空,照亮了正前方一棵虬曲的老树,树下一骑森然独立,马背上披着黑黝黝的铁甲,在电光下反射出瘆人的幽光。
      “我叫呼延钺,是苍炎军的统帅,”呼延钺缓缓拔出锋利的长戟,寒寂的雨幕中,如野兽狰狞的獠牙。
      “我来杀你。”
      他话音刚落,一片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响起,周围的士兵纷纷拔出长刀,森然的杀机映彻阴沉的天际。
      这一刻,萧暥心中忽然有一丝庆幸。
      这一世苍炎军提前出场了,终于不是在他身后的三十年,让他无可奈何,鞭长莫及。
      趁他还在,趁他还打得动仗,让各路牛鬼蛇神都现身出来!
      将来,魏西陵就不用再在迟暮之年,对付这种怪物了。
      一念及此,萧暥眸中掠过一丝寒芒,来得好。
      呼延钺心中一凛,却见萧暥身陷敌阵重围,嘴角竟勾起了一抹冷冽的笑意。
      渡江后,雨势泼天盖地。
      刘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主公,谢先生交代过,让我们不要介入襄州的战事,你这都不跟他打一个招呼就带兵去……”
      魏西陵明白谢映之所虑。
      在北宫氏和萧暥之争里,他要保持中立的姿态,如果他出兵帮萧暥,就会提前暴露立场。
      还没有到和北宫达决战的时机。
      现今,谢映之的弱敌之策刚刚产生效应,萧暥的新政也才进行不久。
      魏西陵道:“这三千精锐是我借给高刺史,剿匪的。”
      刘武恍然:“哦,好像前不久酸枣什么地方被山匪劫了?”
      “所以我们这是路过黄龙城?”
      魏西陵不答,冷雨中,三千铁骑汇成一股浩荡洪流,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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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陷阵[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