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问出了一句话:
“图什么?”
麦克风法相身前,一个无有定型的身影拦在了凝固的血蜜之前,无数双染血的、形态各异的手爬上爬下,宛如世界上最大的蜘蛛群。
这堆染血断手组成的法相漫步走来,抬手,落手,炁化作的锋利刀刃斩断了麦克风法相的双手。
失去双手的麦克风法相无法攀附在陡峭的伤口侧面了,它沉默地朝黑色浪潮落去,静静瞻仰着那团断手。
断手组成的法相俯下身,捡起被斩断的麦克风法相的双手,将它们吸纳进自己的躯体,随后,用毫无感情的地狱铭文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图一乐。”
孙必振的法相静静看着麦克风法相被黑色浪潮撕碎嚼烂,一只画着血色笑脸的手满意地摇了摇,回过身,朝着伤口深处走去。
就在它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时,身前的伤口中突然闪烁出不属于它的记忆。
一名在战火中失去子女的妇人跪在泥地上,仰面哭泣。
一个男人抱着自己弟弟的尸体,呆傻地看着地面。
一个女孩紧闭着眼睛,死死搂着一条断掉的胳膊,一边哭泣,一边茫然走在硝烟中。
如此种种,对于凡人而言已是难以承受之痛,但对于在法门内度日的法相而言,众生之苦不过尔尔。
看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苦恼,孙必振的法相咋舌(其实就是咋手,毕竟它没有舌头)道:
“唏,我那不争气的主子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说罢,法相无奈地掐诀念咒,身前巨大的、有如裂谷的伤口缓缓闭合。
想要探知凡世发生了什么,唯有前往法门,在此期间,孙必振的法相不希望有人趁自己不在前来偷吃血蜜,它倒是不在乎这些它早已吃腻的蜜,它担心的是,其它法相在进食血蜜之后修为大涨,从而对自己产生威胁。
伤口闭合后,断手法相朝着肺叶上方飞去,它钻入气管,杀穿其中的邪祟,经过地狱的喉舌,来到了纯白沙地上。
断手踩在纯白色的小虫身上,沙沙作响,法相抬手看向高空中宛如圆月的白色法门。
透过法门,断手法相看见孙必振正跪在地上,苦苦对抗着三百多年的苦恼。
法相默默看着,看着法门外的孙必振昏了过去。
在凡世之内,人类是由三部分组成的:肉身、法相以及神识。
对于凡人而言,这三部分俱为一体,无法分离,同生共死。
但对于得炁的密教信徒而言,却并非如此:得炁者(亦称受膏者、受赐福者)的肉身行走于世,神识附在肉身之上,法相却寄生在法门之中;无论是器修、药修还是润修,在初步得炁之后,都需要将法相投入法门,通过法相吸食无间地狱的炁,化为己用。
法门内无有时间,一般而言,人类的肉身是无法在法门内长存的,一旦进入,顷刻间就会衰老而死。
但神识却不然,神识介乎法相和肉身之间,是联系肉身和法相的绳引,可以游离在法门内外,对于得炁者而言,使神识进入法门的途径统共有五种。
其一,是像螳螂司那样,通过念咒施展法术,主动将神识投入法门内,以法相的视角观察法门内不可名状的恐怖。
其二,是肉身陨毁之人孤注一掷,将神识投射到法门内,这样做的人从此只能以法相的形式行走于世,而且他们的神识直视了法门内的恐怖,注定会陷入疯狂。疯猫杰米和这类人很像,但杰米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肉身并未消亡,而是和法相混为一体了。
其三,是通过服用灵药,借助药力将神识投入法门,譬如孙必振饮用的琥珀十一就是用来牵引神识、换取修为的灵药。
其四,是密教信徒的肉身在经历巨大的情绪波动后,神识无法抵抗情绪带来的强烈刺激,短暂的堕入法门;这种巨大的情绪波动,即可以是苦痛这样的负面情绪,也可以是喜悦这样的正面情绪,申国古代有一名密教信徒名叫范进,他就是通过巨大的喜悦短暂地将神识投入了法门,从而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
其五,不可言说,我辈不得而知。
此刻,孙必振正在经历第四种情况:经由巨量的苦恼,孙必振的神识短暂地遁入了法门。
“痛,太痛了……”孙必振的神识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呢喃细语。
看着站在自己手前的孙必振的神识,孙必振的法相怒了,他妈的,自己上次刚刚教训过这孙子,这个煞笔玩意转头就把自己的话抛到脑后了?
“活爷啊,您没事儿招惹变量的人做啥子?瞧吧!往那一蹲,没出息!活该被人唠一辈子!”法相举手说道。
“我也没得选哪!救救我!”孙必振的神识诉苦道。
孙必振的法相叹了口气,法相经历的岁月比神识和肉身长太多太多,因此也最成熟可靠。
眼(手)下,孙必振的法相清楚,如果自己放任不管,孙必振很快就会心力衰竭而死,肉身一死,法相多半就一辈子困在法门里了,再也看不到凡世的太阳!
第21章 法门之殇[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