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时,风,停了。
在距离安全海湾仅有百米的海面上,四艘东王庭的战船停在了原处,一动不动了。
土耳其人的小船发出狂野的欢呼声,全体蜂拥而上,向着四艘大船发起猛攻,而这四艘庞大的帆船有如矗立在海面上的塔楼,无法动弹。
土耳其人用钩爪钩住大船的船帮,用利斧劈砍,试图凿沉它们;士兵们抓着船锚的铁索向上攀援,朝着船帆和甲板投掷火器——火炬和着火的油布团。
土耳其舰队的司令驾着他自己的旗舰冲过来,要从侧面撞沉运粮船,两艘战舰很快杀在一处,扭打在一起。
起初,身披铁甲的热那亚水兵从高高的船舷上攻击敌兵,奋力阻挡,用铁器、石块和火炬击退进攻者,但他们毕竟寡不敌众,热那亚的船舰危在旦夕。
至多只需两个小时,土耳其人铁定能击沉这四艘大船。
这时,君士坦丁堡内的信徒开始祈祷,土耳其人也在祈祷,高远的海面上空,黑暗无光之处,似有两个神只在厮杀。
海洋啊,漆黑的海面上,苏丹在海面上行走。
不,并不是,他还没有那样的威能,事实上,他骑在马背上,催马直下海滩,海水已经打湿了他的上衣,马开始呛水,但他仍在前进。
他双手围成传声筒,朝自己的军队愤怒地叫喊,向他的将士下达命令: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不惜代价,攻占东王庭的船只。
若有土耳其人的战船被击退,他就要怒骂不止,挥舞弯刀,威胁他的舰队司令:
打不赢,就不要活着回来!
四艘东王庭的援军战船仍在坚持战斗,但已是强弩之末,用以击退土耳其人的石块和火炬已经告罄,热那亚的水兵同五十倍于自己的敌人苦战数小时,手足灌铅,浑身酸软无力。
杀,牺牲,献祭,日月无声,神祗无光,时间乱了,空间摇曳在海平面上。
地平线上闪烁着太阳光,红日,却不知是白昼将近西沉的红日,还是黎明曙光升起的红日。
无论如何,热那亚的船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完了,全完了。
太阳光照在了海面上,就在这时,发生了一点什么。
嚎啕大哭、怨天尤人、心中绝望的东王庭人看见了奇迹发生:先前消失的风,如今又吹向了金角海湾。
风!是风!
东王庭祈祷的风、渴求的风,又苏醒了!
四艘大船疲软的船帆顿时鼓地又大又圆,风力如此强劲,以至于船头被风力推动,向上扬起,蓦然起动。
热那亚船只猛冲向前,把包围它的小船甩在了后方。
它们自由了,它们获救了。
城墙上的围观者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土耳其人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幕。
唾手可得的胜利失去了,人力的苦战,终究拗不过神只的庇佑。
第一艘大船、第二艘大船……四艘船依次驶入金角海湾,降下的铁链再度升高,以防敌船闯入。
在海湾之外,土耳其人的小船无可奈何地散布在海面上。
东王庭人希望的欢呼声回荡在海面,漂浮在这阴郁绝望的孤城上空。
困兽一般的东王庭人一夜欢欣若狂,黑夜总是激起感官丰富的想象力,被围困的人们开始幻想自己业已获救,安全了。他们幻想此后每个星期都有新的船舶到来,像这四艘战船一样幸运地进入海湾,卸下粮食、运来士兵。
然而,苏丹是一个颇富想象力的人。
他的想象力和东王庭子民那不切实际的想象并不一样,他是另一种类型的、更为罕见的梦想家,他知道如何用自己的意志迫使想象成为现实。
他拟定计划,然后实施。
保护君士坦丁堡的金角海湾难以入侵,于是,他拟定出一个天才的计划,通过陆路,将他的舰队从外海运往金角海湾内港。
这一极其大胆、形同荒谬的计划似乎无法实施,当年汉尼拔的军队翻越阿尔卑斯山时,尚且只是运送大象、士兵以及粮食,但运送船只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但,正像当年的罗马人没有想到汉尼拔会翻越陡峭险峻的阿尔卑斯山,如今的罗马人也不会猜到苏丹的计划。
根据人世间的全部经验,船舶只能在水中航行,舰队翻越山岭前所未见。
然而,将无法实现之事付诸实践,正是区别庸碌者和伟大之人的绝佳行为准则;人类不喜欢千篇一律的战争规律,在特定的场合,真正的战争艺术家唾弃屡试不爽的方法,而对临期想出的绝招情有独钟,提供天马行空非凡想法这类人,我们称之为军事天才。
一场注定走入历史的行动,开始了。
他命令人悄悄准备无数圆木,由能工巧匠制成巨橇,他又派人把船舶从海里拖到陆地上,将摇动的船舶固定在巨橇上,就像放在一座活动的船坞里。
欺诈司(二)[2/2页]